权力是迷人的毒酒,散发着的醇香。
但我只是趴在斑驳的木桌上,任由黑雾的阴影笼罩着我——比起虚幻的力量,我更愿意守护那些给予我温暖的平凡人们。
“感觉你越来越随意了。”
黑雾的声音里泛着涟漪般的笑意,雾气轻轻拂过我的发梢,像在逗弄一只惫懒的猫。
“那肯定,”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下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反正逃也逃不掉……”
况且,这些异种的故事早己成为我夜晚最期待的消遣。
我忽然支起身子:“为什么卡牌的幻境越来越真实了?”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以前只是环境变化,现在连痛觉都……”
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因为黑雾的雾气正诡异地扭曲着,像是在憋笑。
“因为你来听故事了……”祂拖长音调,雾气在空中绕出得意的弧线,“你听的故事越多,我的能力就越强。”
我撇撇嘴——这解释假得连地窖里的蜘蛛都不信。
但有什么关系呢?
黑雾先生递来的果冻永远甜度刚好,讲的故事永远扣人心弦。
既然没有危险,真相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小把戏。
正发着呆,突然灵光一现。
我猛地转向黑雾,龇牙咧嘴地抗议:“下次故事会能不能把地窖收拾干净点?”
[小狗呲牙].
手指抹过桌面,举起的指尖立刻沾了一层灰。
黑雾懒散地翻涌着:“那你说,想要什么样的?”
“暖黄色的墙纸!”我瞬间首起腰,眼睛亮得像星星,“还要那种能整个人陷进去的大沙发——”
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最好再有个小茶几放果冻和茶……”
黑雾突然凝聚成一个人形的轮廓,优雅地交叠"双手",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式微笑:“亲爱的,这是地窖,不是你家客厅。”
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回椅子上。
干嘛啊?
连幻想一下都不行吗?
[小狗失去希望].
我赌气地抓起果冻碗,把最后一块芒果冻当成黑雾先生戳得稀巴烂。
然后“嗷呜”一口吃掉。
不能浪费食物哇。
我歪着脑袋,故意把下巴搁在桌面上,眨巴着眼睛望向那片涌动的雾气。
煤油灯的光晕在我睫毛下投出一小片楚楚可怜的阴影:“真的不行吗?”
黑雾的形体在空中慵懒地舒展,雾气边缘泛起珍珠母贝般的微光。
祂沉默了片刻,突然从核心处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然后——
“滚。”
那声音低沉悦耳得像大提琴的尾音,裹挟着百年老酒般的醇厚倦意。
当然,如果滚的人不是我就更好了。
一个由雾气凝成的"手掌"凭空出现,轻轻拍在我额头上,触感如同被蒲公英拂过。
我立刻夸张地后仰,捂着根本不痛的额头:“好过分!”
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黑雾也跟着颤动,雾气中闪烁起星子似的光点,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银河。
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将我俩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形,和一团正在优雅"翻白眼"的雾气。
角落里,那只常年定居的蜘蛛默默拉过一缕蛛丝,把自己的耳朵(如果它有的话)堵了起来。
……
玩闹的余韵还在空气中轻轻震颤,黑雾突然一个翻涌,雾气凝聚成手掌的形状,"啪"地一声将卡牌拍在我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我一个激灵,卡牌顺着脸颊滑落,被我手忙脚乱地接住。
“快点看,看完滚蛋。”
黑雾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雾气边缘闪烁着细碎的星光,像是一串正在消逝的烟花。
我慢悠悠地调整姿势,整个人陷进吱呀作响的椅子里。
指尖着卡牌边缘,感受着金边特有的光滑质感。
灯的光晕在牌面上跳动,照亮了缓缓浮现的字样——
「异种089」
地窖里潮湿的霉味突然变得浓烈,墙角的蛛网无风自动,那些干瘪的虫尸在蛛丝上轻轻摇晃。
卡牌中央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旋涡,像滴进静默潭水的墨汁。
斑驳的砖墙开始渗出细密的水珠,它们沿着青苔的纹路汇聚成行,在墙角积成一片片诡异的镜面。
我听见地窖深处传来窸窣声,仿佛有无数细足正踏过陈年的葡萄酒桶。
旋涡膨胀的瞬间,西周的灯光突然剧烈闪烁。
光影在布满抓痕的橡木梁上疯狂跳跃,将我的影子撕扯成扭曲的怪物。
我的视线被强制固定在地窖中央——那里跪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和我一样的藏青色衬衫,后颈处有一块和我完全相同的胎记。当他把头抬起来时,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是我的脸。
"我"开始机械性地拍打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左腿三下,右腿三下,然后停顿两秒,再重复。
这个循环进行到第七遍时,"我"的动作突然僵住,脖子以不自然的角度转向左侧——那里有一块突出的石砖,边缘沾着深色污渍。
“不整齐……不整齐……”我的耳朵里突然灌入嘶哑的呢喃,这才意识到自己能和地窖里的"我"共享听觉。
那个"我"猛地扑向石砖,用指甲疯狂刮擦着污渍,指缝很快渗出血丝。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焦虑顺着脊椎窜上来,像是有人在我的脑沟里倒进沸水……
不行了没……好疼
“疼——”
我倒抽一口冷气,幻境残留的痛感像电流般在神经末梢跳跃。
眼前发黑地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黑雾!疼死了!”
声音抖得不成调。
雾气猛然撕裂空间,一双由黑雾凝成的手臂将我拦腰捞起。
冰凉的气息瞬间驱散幻境余温,我像条脱水的鱼般在地,后背的衣料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地窖潮湿的石板上。
“下、下次……”我气若游丝地拽住一缕飘散的雾气,“早点拉我……”
黑雾悠闲地盘旋在半空,雾气勾勒出一个耸肩的弧度:“不行哦~”
尾音恶意地上扬。
祂慢条斯理地卷起掉落在地的卡牌,还故意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瘫成大字型喘息,等待狂跳的心脏慢慢归位。
石板的凉意透过布料渗入脊椎,总算让混沌的大脑清醒几分。
“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我虚弱地抗议。
雾气突然俯冲下来,在我鼻尖前凝聚成食指的形状,左右摇了摇:“你自己可以爬起来的。”
祂的声音突然元气满满,“加油!”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听见黑雾在哼走调的小曲儿。
地窖某处,那只老蜘蛛正在结一张新的网,网上分明织着"活该"两个大字。
……
淦……
被一只蜘蛛嘲讽了。
我艰难起身,指尖还在微微抽搐。
黑雾故意把卡牌举高,雾气凝成的手臂在空中晃来晃去,像个恶劣的逗猫棒。
“给我!”我跳起来去够,却因为腿软差点栽进黑雾里。
雾气立刻散开又重组,发出闷闷的笑声。
终于抢到卡牌的瞬间,我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才稳住身形。
羊皮纸的触感在掌心发烫,我喘着气将它翻转过来,灯光下卡牌背面的纹路像血管般微微跳动——
「他数尽人间烟火」
「却算不出她的来路」
「当执念成为牢笼」
「窥视者终成镜中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