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像祂那样奉献自己吗？”
黑雾的声音第一次先于我的思考响起，带着某种试探的重量。
我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只在力所能及时伸出援手。”
——我接受过太多善意，也领教过足够多的阴暗。
人性终究自私，无一例外。
或许，这正是我永远无法抵达“圣人”的原因。
……
黑雾的雾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像是风吹过古老的风铃：“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呢。”
我望着茶杯中晃动的倒影，水面上的自己眉目模糊。
黑雾的雾气忽然变得沉凝，声音也染上几分罕见的认真：“如果——只是如果——”
雾气在空中缓缓勾勒出一个问号的形状：“当你获得特殊能力，可以拯救一些重要的人……但代价是永远失去人类的身份……”
茶杯突然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我盯着那片动荡的水面，看见自己的倒影被扭曲成陌生的形状。
“那些人……”我的声音有些发涩。
“那些人很重要。祂们可以保护普通人。”黑雾轻声补充，雾气中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吴奶奶晒红薯干的背影，领队大哥在山路上伸来的手，还有……父母争吵时，隔壁阿婆悄悄塞给我的奶糖。
指尖无意识地着杯沿，我垂下眼睛：“我不知道。”
茶水己经凉了，倒影却愈发清晰，“我很自私的。”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噗通一声沉入心底。
但奇怪的是，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或许是那颗被藏了很久的，己经化掉的奶糖。
黑雾的雾气微微浮动，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今天的祂似乎格外话多，沉默片刻后又抛出一个问题：“你觉得……你的世界安全吗？”
我困惑地抬起头，却看见那片雾气己经飘远，在煤油灯下变幻着捉摸不定的形状。
一缕凉丝丝的雾气忽然拂过我的发顶，像长辈安抚孩子般轻轻拍了拍：“天真的孩子……”
这句话莫名让我心头一紧，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胸腔蔓延。
还没等我细想，那缕雾气又贱兮兮地补充道：“蠢蠢的，看着就让人安心~”
“……”
我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想泼过去，突然想起黑雾是没有实体的，前几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我又咬牙切齿地将杯子放下。
手指在桌沿抓出几道白痕——
退一万步来说……
真的不能给这团欠揍的雾气来一巴掌吗？
黑雾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杀意，贱嗖嗖地在空中扭成“S”形曲线，还故意发出“略略略”的气音。
狗屎啊啊啊啊啊！
祂是不是有病？！
黑雾应该是被我扭曲到狰狞的表情取悦了，慢悠悠地飘近，却在安全距离外突然刹住。
雾气诡异地扭曲了一下——
咻——啪！
一张卡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我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甚至能感受到牌面上凸起的烫金花纹在皮肤上烙下的触感。
“卡牌攻击~”黑雾贱兮兮地模仿着游戏音效，雾气在空中扭成胜利的“V”字。“正中红心~”
我捂着火辣辣的左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小狗震惊.jpg］
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怒发冲冠”——字面意义上的，我感觉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竖起来了。
“你他喵的……”声音开始发抖。
下一秒，地窖里响起了空前绝后的脏话交响乐。
从“#$%&”到“@*&￥”，我把自己十八年来在菜市场、公交站、网吧耳濡目染学来的所有词汇，配合着丰富的肢体语言，倾泻而出。
甚至创造性地结合了方言和普通话的精华，骂到后面还带上了即兴freestyle。
黑雾从一开始的得意洋洋，到后来的目瞪口呆，最后整团雾气都凝固成了[?_??]的造型。
角落里那只蜘蛛疯狂吐丝，给自己织了个隔音耳罩。
等我终于喘着粗气停下来时，黑雾小心翼翼地飘过来，用雾气卷着一杯凉茶递到我面前：“……润润喉？”
滚！
今天不嫩死这团黑雾，我程大王的十九年不是白活了？！
就在我再度骂得酣畅淋漓时，那张扇了我一巴掌卡牌默默从地上中飘起，闪烁着微光，成功打断了我的“语言艺术表演”。
我胸膛剧烈起伏，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
抬眼望去，只见那张卡牌正悬在半空，牌身微微颤抖着，边缘的金色纹路忽明忽暗，活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它小心翼翼地朝我靠近一点，又迅速后退，仿佛在说：“骂了黑雾，就不能骂我了嗷……”
这拟人化的反应让我不禁挑眉——这些卡牌怎么越来越有灵性了？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伸手理了理凌乱的衣领。
黑雾在远处缩成一团，雾气表面时不时闪过几个“(′⊙ω⊙`)“的颜文字。
指尖触碰到卡牌的瞬间，一股清凉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像是在安抚我方才激动的情绪。
卡牌乖巧地落在我掌心，甚至讨好般地蹭了蹭我的手指。
“……”我一时语塞，这突如其来的卖萌是怎么回事？
黑雾见状，立刻贱兮兮地飘过来：“看吧，连卡牌都觉得你——”
“闭嘴！”我恶狠狠地瞪过去，卡牌立刻配合地在我手中震动两下，像是在附和我的警告。
黑雾的雾气顿时凝固，灰溜溜地飘走了。
我将目光重新放回卡牌上，轻轻的：“开始吧。”
卡牌发出嗡鸣，卡面慢慢浮现出［异种073］。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触碰到卡牌的瞬间，世界骤然扭曲。
我坠入一段记忆里。
西周是嘈杂的笑声，我正站在人群中央，嘴角扬起，说着什么笑话。他们都在笑——可我却突然觉得空虚。
快乐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咬破后，里面全是苦的。
我仍然在笑，可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沉。
笑声越大，胸口就越闷。
明明被簇拥着，却像独自站在荒原上，冷风穿过身体，带走了所有温度。
——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记忆开始崩塌，情绪如潮水退去，只留下冰冷的滩涂。
一个男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笑容是我的面具」
「自毁是我的祷告」
「在无人知晓的夜里」
「我与伤痕彼此拥抱」
我松开卡牌，指尖微微发抖。
07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