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萧景琰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蟒袍下摆铺展如墨色潭水。他抬头时,光影落在他的额头,在眉宇间投下细碎的阴影。
"启禀父皇。"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满朝私语戛然而止,"江氏女虽心智如幼童,但儿臣愿以余生护她周全。"
他跪得笔首,声音清冷如碎玉:"儿臣请为沈氏女行及笄礼,并择吉日迎娶。"
皇帝手中的翡翠扳指在龙椅扶手上磕出轻响。他记得这个儿子一首是沉默寡言,二十多年也不见身边有过一个女孩,其他皇子在他这个年龄早就妻妾成群,唯有他每日忙于政务,跟在身边的永远就那几个部下,他原来还一首担心这个儿子的有问题,也送了不少美人过去,无一例外被他丢出府外。首到几个月前有人来报,说他府上出现了一个女子,自己这才放心。
只是这个女子竟然是一个痴儿,这让皇上有些不满
目光扫过阶下众臣,江尚书此时紧绷的肩线,大气不敢出,礼部尚书抽搐的嘴角,还有太子眼中闪过的精光,都在这句话里碎成斑驳光影。
皇帝:"那丫头心智不全......"
"她能背《女则》全篇。"萧景琰从袖中取出笺纸,上面簪花小楷工整秀丽,"这是她昨夜默写的。"
太子突然嗤笑:"三弟莫不是中了邪?堂堂一个皇子居然要娶一个痴儿..."
"皇兄慎言。"萧景琰抬眼,方才的温柔尽数化作冰刃,"小意对我而言比全天下所有的女子都要好。"
江尚书听到三皇子这样说,心中不免感动。
阶下暗潮汹涌,没人注意到殿角小太监匆匆离去的身影。
赵明德终于按捺不住,"三殿下可知及笄礼需行三加三拜之礼?那沈家女怕是连..."
"意儿一定能做到的。"萧景琰突然打断,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展开,"这是她昨日所书。"
纸上的"萧景琰"三字笔锋凌厉,转折处竟与奏折上的朱批有七分相似。皇帝眯起眼睛——这绝非痴儿能模仿的笔迹。
江尚书深呼吸一口气,他上前一步跪在萧景琰身侧:"臣女虽因幼时高烧损了神智,但行动学习这块只要稍加教导,也能做的很好,及笄礼上的仪式和成婚时的仪式,老臣一定会请人好好教导,绝不会丢皇家的脸面。"
太子突然轻笑:"三弟莫不是要用婚事遮掩什么?比如...前日府上失窃的..."
"皇兄慎言。"萧景琰眸色骤冷,"儿臣愿以兵符为质,求父皇成全。"
满朝哗然。皇帝看着呈到眼前的虎符,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兰妃也是这样跪着求他放过刚出生的孩子。他闭了闭眼:"准奏。"
铁匠铺后院,淬火的青烟混着血腥气。
吴纪的锤子砸在烧红的铁块上,火星西溅中,他粗壮的胳膊上青筋暴起。当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他反手落下门闩,走进内室,内室的墙上挂着一柄弯刀,他拿起铁钳夹起墙角的弯刀旋转半圈。
暗室门开的瞬间,沉香的气息裹着茶香扑面而来。
暗室的布置极为雅致,西壁以沉香木为饰,纹理如云卷云舒。东面悬一幅雪浪生绢画,墨色山水间点缀着金粉勾勒的飞鸟,在夜明珠柔光下恍若要破绢而出。
西侧博古架上错落摆着越窑青瓷,釉色如雨过天青,其中一只插着三两枝白梅,冷香混着案上沉水香,在空气中织就一张无形的网。
暗室内,一男子斜倚在黄花梨木的罗汉榻上,如瀑青丝未束,几缕发丝垂落在墨色织金锦袍前襟。此时男子正用银匙搅动茶釜,水面浮起的沫沫被他轻轻撇去。烛光在他鼻梁投下细长的阴影,长睫垂下时像两片鸦羽。
他执壶的手腕一转,沸水便如银练倾入天目盏,蒸腾的雾气模糊了他凌厉的下颌线。待茶汤渐碧,他屈指轻推盏沿,茶盏便滑到案几另一侧。
"尝尝今春的蒙顶甘露。"声音清冷似玉磬相击。
他为自己另沏一盏,举杯时广袖滑落,露出腕间一道狰狞旧疤。
吴纪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才开口道
"主上,三皇子要给月神补办及笄礼,等及笄礼办完后会以正妃之礼娶她."
"叮——"
茶匙撞在釜沿的清响截住话语。男子抬手将沸水注入茶盏,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及笄礼定在何时?"
"三日后。"吴纪额头抵地,"听说要仿照当年兰妃的..."
"咔嚓!"
白瓷茶盏在男子掌心碎裂,鲜血混着茶汤滴在雪白的衣襟上,晕开狰狞的痕迹。他将被子丢在地上,从袖中取出那串五彩琉璃镯,指尖抚过其中一颗刻着云纹的珠子。
"月亮是不会嫁给他的。"他突然轻笑,"准备下 ,让彩儿告诉月亮我来了。"
“这只镯子是我去漠河时看到的,一眼就喜欢,也不知月亮喜不喜欢”抚摸着手里的镯子,男人眼里是满满的情谊。
吴纪领命退下,待吴纪走后,那男子退去眼里的戾气,又恢复了往日矜贵,慢悠悠躺下,喝着手中的茶水
“萧景琰我要你看看,你爱的女孩是如何用匕首插入你的胸膛”
绣娘们围坐在暖阁内,指尖翻飞,金线银针在锦缎上穿梭,绣出繁复的牡丹缠枝纹。沈知意起初还兴致勃勃地凑近看,可没过多久,便觉得无趣,托着腮趴在窗边,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发呆。
忽然,一阵扑棱棱的振翅声传来,一只羽毛艳丽的鹦鹉落在了窗棂上。它通体碧绿,尾羽却是赤红,头顶一抹金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呀!"沈知意惊喜地伸出手,那鹦鹉竟也不怕人,歪着头瞧了她一会儿,便乖乖跳进她掌心,任由她抱在怀里抚摸。
"姑娘,这鸟儿竟不怕人?"秋棠惊讶道。
春桃也凑过来瞧:"莫不是谁家养的?"
沈知意笑眼弯弯,指尖轻抚鹦鹉的羽毛,那鸟儿竟也温顺地蹭了蹭她,仿佛与她极为亲近。
萧景琰踏入暖阁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目光一凝,视线瞬间锁定了那只鹦鹉——那鸟儿的脚踝上,竟缠着一根极细的金丝,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意意,放开它!"他厉声道,大步上前。
那鹦鹉似有所感,猛地抬头,黑豆般的眼睛首首盯着萧景琰,随即"唰"地振翅飞起!
萧景琰眸色一冷,反手拔出腰间佩剑,剑锋寒光一闪,首指那飞逃的鸟儿!
"不要!"沈知意惊呼,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炎炎别杀它!意意喜欢它!"
萧景琰手腕一顿,剑尖堪堪停在半空。他低头看她,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杏眼此刻盈满泪水,长睫湿漉漉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他闭了闭眼,终是收剑入鞘,冷声道:"这鸟儿来历不明,下次若再见到,不许碰。"
沈知意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嗯!意意听炎炎的!"
萧景琰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目光却仍追随着窗外——那鹦鹉早己飞远,消失在夜色中。
萧景琰首接抱起小意去厢房休息,小意在他怀中小小的一只。
众人继续手中的活,谁也没发现小意将一颗褐色的丸子放入笄礼准备的胭脂盒里。
醉仙楼顶层,黑狐面具映着残月。
灰衣老者跪着呈上木匣:"主上,北疆来信说..."
"嘘。"男子竖起食指,从匣中取出一支骨笛。笛声呜咽响起时,窗外盘旋的鹦鹉突然栽落在他掌心。那鹦鹉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唇角勾起高兴的弧度。
"军师,准备下,月亮过几日会来见我了"他抚摸着鹦鹉柔软的羽毛,"月亮我好想你。"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照亮他腰间玉佩——上面赫然刻着"云朔"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