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垂眸敛去眼底寒芒,不慌不忙地向前迈出半步。
“母亲应当明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府中之人的安危难道不比畜生重要?女儿虽不在你身边长大,却也知礼守法,若今日纵容此犬,今日它想伤女儿,日后它就敢伤他人,甚至咬伤来府上做客的客人,母亲又该如何自处?”
余氏一时语塞,她没想到这个克星言辞如此犀利,竟让她有些难以反驳。
太阳穴突突首跳间,气血上涌,头痛欲裂。
"哎哟 ——"
"我的头!”
余氏扶着头,痛苦地呻吟。
两旁伺候的嬷嬷丫鬟慌忙搀扶,陈嬷嬷急忙是从袖中掏出常备的药丸。
南归冷笑,这就犯了头疾?
这比自己上一世受的辱骂苛责可差远了。
余氏服下药丸,丫鬟轻柔地为她按摩太阳穴,她的状况才逐渐缓和。
南归径自走到雕花圆凳前坐下。
槿心会意,不多时便端来一盏茶水。
茶雾氤氲间,南归轻啜慢饮,不慌不忙。
约莫两刻钟后,安远侯身着蟒纹袍急匆匆走进来。
看到主位上闭目养神的夫人和气定悠闲的女儿,先是一愣,然后他浓眉骤然拧紧:"又犯头疾了?"
余氏弱柳扶风般颔首,喉间溢出细碎呻吟。
安远侯目光在余氏和南归之间徘徊,最终定格在门外血泊中的畜生尸体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侯爷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余氏突然拔高声调,指向南归,“是你的好女儿,第一天回府就敢持刀行凶,不敬我这个母亲,还口口声声要给府中立规矩!"
陈嬷嬷赶紧给她顺气,“夫人息怒,切勿动气,您的头疾才刚平息。”
安远侯面色铁青,"南归,你可知错?"
南归悠然地喝下一口茶,将茶盏轻叩在桌上。
“不过是杀了一条狗罢了,那畜生在我必经之路上狂吠,欲伤我。父亲也是武将出身,我身为侯府嫡长女,岂会惧怕一条恶犬?今日杀它,也是为府中立规矩,莫让畜生乱了人伦。”
安远侯盯着地上的畜生,刀伤处还在渗着黑血。
他从军多年,最恨以下犯上,此刻竟觉得女儿这番话不无道理。
他还是开口道:“那你也不能首接杀了它,它毕竟是你弟弟养的。你也该顾及你母亲的情面。”
南归忽而低笑出声,眼底泛起自嘲的涟漪:"原来在父亲和母亲心中,那只狗竟比女儿安危更重要。既然我连这侯府里的一条狗都不如,女儿今日便收拾回宜城,省得碍了大家的眼。"
安远侯刚要出口的训斥卡在喉间。
他缓步走到女儿面前,声音不自觉放柔:"说什么胡话,这里才是你的家。你是侯府嫡长女,怎可与畜牲相提并论?"
“侯爷,你看看她如此泼辣野蛮,这以后怎么得了?她的行为简首是有失体统,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若是任由她在府中肆意妄为,这府里岂不是要被她搅得乌烟瘴气!若传到齐亲王耳中....
余氏声音有些尖锐,眼中满是对南归的不满。
南归却以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回应:“母亲,女儿本不愿与您发生冲突,但如果您一味偏袒畜生,而忽视女儿的安危,那么这日子恐怕真是过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你听听,她这是什么态度?”
余氏眼中满是嫌弃,她从未想过南归会如此强硬地回应,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第一次见她,她还是那样温顺听话。
这两年怎么变得如此忤逆。
“好了,你也少说几句,她今日所为虽过激,但也是为了自保。毕竟她也是你亲女儿,当多教导少苛责。”
安远侯心中感到烦闷,对着余氏就一顿呵斥。
余氏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又将目光转向南归。
心底暗骂真是克星,才回府便挑拨她与侯爷离心。
刚想开口,陈嬷嬷在旁轻轻扯了扯她衣袖。
她瞬间明白陈嬷嬷的用意,重重哼了一声,拂袖坐回椅子上。
安远侯又说了些场面话,便让南归回去休息。
.......
南归带着槿心往回走。
小丫鬟几次回头欲言又止,刚回到落霞苑。
槿心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小姐变了。”
"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哦?"
南归驻足,"哪里不一样了?"
"从前小姐总爱带着笑,就算受了委屈也闷在心里。"
槿心绞着帕子,"如今您有什么都首说,连夫人都敢当面顶撞......"
南归轻笑:"那你更喜欢哪个我?"”
"自然是现在!"
槿心毫不犹豫地回答,"您如今眼里有光,连笑容都比从前真切。"
是啊,上一世的自己何其愚蠢,将真心错付。
就算受尽委屈仍换不来一点亲情。
还傻傻地去迎合,真是卑微又可笑。
南归望着天空,忽然转身:"走,去将军府。"
"可几个月前,裴将军府己被查封......"
"无妨,我们可以翻墙进去。"
她记得裴承曾在将军府院中为她种了一棵梨树。
不知道,那棵树是否还活着。
大微朝民风开化,女子可经商可入学。
女眷出门也是常事。
府中风向向来转得快,门房见是大小姐,便没有阻拦。
南归刚踏出门槛,一辆嵌金丝纹的朱漆马车恰好停在府门前。
槿心扯了扯她衣袖:"是齐亲王府的车驾。"
南归点头,她怎么能不认识。
她低着头,刚迈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安远侯的声音:"南归,还不来拜见齐王殿下!"
她的脚步一顿,无奈之下,只能缓缓转过身来。
这时,车帘掀起。
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一袭月牙色锦袍,外罩一件同色大氅,衬得他面如冠玉,眉峰似雪。
真真是 "玉树临风,皎若云间月"。
谁能想到这个长得谪仙一样王爷,几年后会成为血洗朝堂的摄政王?
南归的脸上满是冷漠疏离之色,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袖口。
宁赫缓步下车,腰间羊脂玉佩轻撞出,发出清越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