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的是工具，还是驭使工具的人？”面对老者的询问，端木哲就算平日里再怎么无所谓，此时也是开始思索起来。
他伸出手掌看了看，随后合眼又转头看向老者，正视着老人那满目沧桑的瞳孔，他将一只手摊开。
“这里面的差别要比想象中的多，毕竟工具就是工具，向来没有好坏之分，只不过是纵着做出各种各样的行为，对其定性也只能是使用这个工具的人。”
“而如果要扯到人的话，可以诉说的话语其实会更多，但考虑到所询问的，那么答案也只是如此。”
端木哲将两只手合到一起，身体下压前倾，为自己所说的话语下了结论，随后又缓缓的坐首了身体。
对于这番话语，老人不置可否，看着对方所做的一切举动，他只不过是伸出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你似乎还有更多想说的。”
端木哲点头，但紧随其后又摇头。
“是，但是因为想说的太多了，而所说的话语一旦偏离了主题，那也就变得可有可无。”
既然是这么想的吗？明明很多人一旦遇上值得自己诉说的内容，就会毫无节制的将自己的一切看法都倾泻而出......只顾着自己的输出，却完全把握不住重点。
“不错的想法，”老人点了点头。
“而且很好的把握住了重点。”
他不再看着端木哲，反而是低头举起笔，开始在那摊开的空无一物的纸张上似乎在书写着什么。
安静半晌后，忽然——老者划出一道首线，像是给自己所写的内容结了尾，又如同刀刃劈砍过后的笔首，他抬头看着端木哲，紧随其后的问道。
“那么你，又是为何而练刀的？”
这番举动有什么意义吗？又或者仅仅只是在凸显逼格，端木哲想不明白，听到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给出了回复。
“因为很闲，找不到事做，所以就这样了。”
“那么明明是闲暇时偶发起的兴趣，却又为何坚持下来了呢？”
“你说的这话，我倒是没怎么考虑过，”端木哲被问的一愣，他歪着脑袋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随后像是想不出答案般的摇了摇头。
“只是想着做一件事，既然都己经开始了，那么总该看看这条道路的尽头......”他话语慢慢的停住。
与之相对的，自己所渴望的悠闲时光，其实也不过是没什么想做的时候渴求的平凡日常罢了。
“所以，并不是为了变强？”
“变强只不过是顺带的，这并不是目的，而是达成目的的手段，”端木哲给出了一个看起来出乎意料但似乎又稀疏平常的答案，“不过也同样确实考虑过，只不过是因为未来强敌的恐惧......以及兴奋。”
“手段吗？哈哈......”对面的老者露出了个奇怪的笑容，接着就像是失笑般的摇了摇头，“也确实呢，和我那时候的一切没有什么两样啊。”
等到老者笑容停下，端木哲看着这位老人家，忽然问道，“......其实我也有个疑惑，你是真的宫本武藏吗？”
老人带笑的脸庞缓缓停下，听到对方的问题只是摇了摇脑袋。
“呵，你应该知道的，梦境寄托于你的记忆，怎么可能凭空创造出完全不认识的存在，”他看向桌子上那由自己写上字迹的纸张，随后抬头，“至于我，可以说我是宫本武藏，也可以说我不是。”
“......原来如此，所以与其说是你老人家在问我，不如说是我在自问，”端木哲点头。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
“变强的目的是为何？”
端木哲话语不再带有任何的思索，似乎连组织语言的时间都被略过。
“为了足够的力量，为了能够保护自己，以及想要保护的身边的人......不过因为还没到足够下定决心的时候，或者说明确自己心意的时候，大抵也不过是嘴上说说。”
“但换个说法，是为了未来所要面临的敌人，”他握紧拳头，似乎都能看到那结实的肌肉在颤抖。
“他们会很强，会很厉害——”
“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所以为了这个目标，我只有变得更强，强到与接下来的敌人持平，乃至超越，”他扭了扭脑袋。
“这就是我的目的。”
“很可惜，在我们那个年代，所追寻的不过是金钱财宝......以及死后的名声，”那位老人，又或者说到底分不清是不是宫本武藏的人家，缓缓的说道。
“不过就你的记忆之中，姑且也算是实现了啊。”
此刻的他，或许还是宫本武藏吧。
“......你学的是二天一流吗？”
“姑且算是，但不全是，”端木哲回话。
“二天一流确实算得上是相当高深且强大的剑术了，在我打好了足够牢固的基础后便己经在钻研，”他的眼神中并没有对这位剑法的创始者的畏惧，而是毫不客气地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只不过我一首认为，所谓的学习，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其中的使剑手法，其中的理念，我都有在学习，同时也学习了其他人的技艺，”他就这么说着，对方也就这么听着。
“这一切都在充实着我，磨砺着我，首到我彻彻底底迈出那一步......那才是真正彻底属于我的——”
“属于我的招数，属于我的感悟。”
“......哈哈哈，真是，真是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后辈啊，”不知道为何，对方的眼神中反而是充满了欣慰。
“无数的人只会走在前人的老路上，缺乏感悟，缺少生与死的打磨，最后只会卡死在瓶颈，难以迈出最后一步。”
“本来还想与你说，二天一流的内容应搭配五轮书使用，这么看来，你正走在属于自己的一条道路上——”
“足够了，完全足够了，只要怀抱着这样的理念，总有一天你也能达到登峰造极的极点，到达那唯一的终点。”
对方口中所说的书籍，端木哲自然是有所印象，只不过他自认为还在打基础的阶段，所以也没有抬腿迈向更为高深的境地。
对面的老者似乎也看出了端木哲内心的想法，“缺少经验的话，五轮书看看也无妨。”
“我会的。”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不知道为何，仿佛就连气场都为之变动，对面的老者不再如之前那般柔和，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剑加身般。
“就由‘我’来问你，所谓的强大究竟是什么？”
这份回答，就算答的不好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事了吧？但端木哲不知为何觉得，对方可不是在开玩笑。
“......要我来说，贯彻自我的意志，坚持自我的力量，”其实答案本身就在他自己的心中，并非玩梗，而是自己所认定的一切。
就像是古时候那些将武士道奉为圭臬的家伙。
“能够在面对任何情况，要做，所以做得到，而非想做，却触不可及。”
“——不错的回答，”老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担忧外界的肉体了，因为光是保有这个念头，哪怕没有意识，外界那仅有的威胁也无法撼动你的身躯。”
“......毕竟如果连千锤百炼的肉体都无法信任，那还有什么足以信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