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消毒水的气味掠过石亭，叶盛阳将天书按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焦黄纸页仍在渗出手术室特有的冷光，那些用朱砂标注的等高线像是缝合线般微微蠕动。
他伸手去探茶盏边缘的碘伏痕迹，指尖却触到某种胶质残留——像极了开颅手术时用来固定头骨的生物胶。
"叶道长！"白灵萱清亮的声音刺破迷雾，她挎着竹篮从山道转来，裙摆扫过枯枝时带起细碎荧光，像是手术无影灯洒落的碎屑，"王傻子说再不做饭就要啃你剑穗上的玉蝉了。"
叶盛阳用袖口抹去石桌上的水渍，那些蒸发成麻醉记录的符咒残痕立即化作青烟。
当他起身时，五帝钱在袖中发出CT机运转时的嗡鸣，铜绿缝隙里渗出的造影剂在掌心凝成水珠。
远处林间传来乌鸦振翅声，群鸟掠过时在暮色中拖拽出心电监护仪的绿色拖影。
挖灶时铁锹撞上硬物，掀开的土层里埋着半截头骨模型。
叶盛阳用剑尖挑开附着的苔藓，发现颅顶钻孔位置与天书地图标注的等高线完全吻合。"西齐镇..."他碾碎掌心的泥块，土腥味里混着脑脊液的腥甜。
篝火燃起时，康秋满正用树枝串着山菇在火焰上翻烤。
跃动的火光在她眼睫投下阴影，那些阴影细看竟是心电图的波形。"道铃要咬破中指血才能摇响。"叶盛阳突然开口，将青铜铃铛抛给正在搅动汤锅的白灵萱，"若遇见裹着手术巾的东西追你，就朝东南方连摇三下。"
白灵萱接铃铛的手顿了顿，腕间银镯与铃舌相撞，发出类似手术器械落盘的叮当声。"东南方不是..."她舀起一勺鱼汤，汤面浮着的油花突然拼成颅骨冠状缝的图案。
"喝你的汤。"叶盛阳用树枝拨弄火堆，爆开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室颤波形。
他余光瞥见白灵萱走向溪边的背影，鹅黄衫子突然浸透鲜血——幻象中少女后脑绽开颅骨瓣形状的伤口，发间别着的木梳正插在枕骨大孔位置。
铜钱剑骤然发烫，叶盛阳猛咬舌尖用痛楚驱散幻象。
咸腥的血混着造影剂的苦涩在口腔漫开，他仰面躺倒在尚有余温的灶坑旁。
星空在他眼中扭曲成脑沟回的形状，玉蝉在剑穗上高频震颤，发出与呼吸机同步的警报声。
值夜时山雾渐浓，叶盛阳擦拭着铜钱剑上凝结的露水。
那些露珠滚过钱币表面的铜绿，在月光下折射出增强CT的横断面图像。
当他摸到"乾隆通宝"背面的星月纹时，身后枯枝突然发出静脉注射器推到底的"咔嗒"声。
绣花鞋从雾中探出的瞬间，道铃在褡裢里发出除颤仪放电般的爆鸣。
猩红鞋面上金线绣着的不是寻常牡丹，而是精密如脑神经网络的纹路。
叶盛阳剑指尚未完全出鞘，康秋满的峨眉刺己抵住来者咽喉——那是个背着竹篓的老叟，身侧跟着个红盖头遮面的妇人。
"山野夜里凉，来蹭个火堆。"老叟笑出满口铸铁假牙，金属摩擦声像是手术剪开合。
他竹篓里探出条裹着绷带的手臂，指尖夹着张黄符，符纸朱砂绘制的却是心电图导联贴片的位置图。
白灵萱的银镯突然泛起监护仪报警的红光，叶盛阳注意到老叟媳妇盖头下隐约露出的鬓角——那里贴着个住院腕带，编号被血迹晕染得模糊不清。
夜枭在树梢发出类似呼吸机报警的长鸣，铜钱剑上的玉蝉正将月光折射成手术定位激光的绿点。
康秋满的峨眉刺在月光下泛起冷光，她突然眯起眼睛盯着老叟耳后——那里有块铜钱大小的瘢痕正渗出造影剂特有的幽蓝。"石家沟的跳大神？"她手腕翻转，刺尖挑开老叟衣襟，露出缝着心电导联线的内衬，"去年中元节用呼吸机改装的引魂幡，害死三个抬棺人的是不是你？"
老叟铸铁假牙撞出手术钳相击的脆响，竹篓里突然伸出第二只缠满绷带的手，指尖夹着的黄符燃起蓝火。
叶盛阳的铜钱剑发出增强CT扫描时的蜂鸣，剑身映出老叟媳妇盖头下的脸——那张布满老年斑的面孔竟与白灵萱有七分相似，只是太阳穴位置嵌着半截手术剪。
"石大神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老叟从竹篓抽出把用手术刀串成的七星剑，剑穗上挂的玉蝉与叶盛阳剑柄上的竟是一对，"听说叶道长要找孙丹阳..."他忽然挥剑割破媳妇手腕，涌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颅骨三维成像图，"不如先看看咱这手活体造影？"
白灵萱腕间的银镯突然发出核磁共振的轰鸣，她踉跄着扶住汤锅。
沸腾的鱼汤表面浮现西齐镇地图，那些代表等高线的油花正顺着她舀汤的木勺攀爬。
叶盛阳猛踹翻的篝火堆里，燃烧的松枝突然扭曲成室颤波形，火星溅到石大神媳妇的绣花鞋上，金线绣的脑神经纹路竟在灰烬里蠕动起来。
"请神讲究个时辰对位！"石大神突然将七星剑插入地脉CT图的正中，剑身串着的手术刀开始高频震颤。
他媳妇的盖头无风自动，露出脖颈处留置针形状的朱砂符，留置针尾部还粘着心电监护电极片。
康秋满的峨眉刺刚要突进，整片林地的影子突然像被拉首的心电图般僵首。
叶盛阳的玉蝉突然迸发除颤仪启动时的蓝光，他反手将铜钱剑插入正在异变的篝火堆。
燃烧的火焰瞬间转为增强造影剂的银白色，火苗里浮现出西齐镇卫生院的楼体结构图。
石大神的铸铁假牙开始播放模糊的跳神咒，那声音像是把手术室监控录像加速了十倍播放。
"天地玄黄，核磁共襄！"石大神夫妇突然背靠背旋转起来，竹篓里伸出更多缠着绷带的手。
那些手臂在空中划出的轨迹，竟与叶盛阳天书上的脑部血管造影完全重合。
白灵萱的道铃自主飞旋起来，铃舌撞击出的声波在雾中凝成手术定位框架的虚影。
当石大神的七星剑即将触地完成请神阵时，叶盛阳突然嗅到某种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不是来自山林，而是从他自己袖口渗出来的。
他低头看见五帝钱正在溶解，铜绿化作造影剂顺着掌纹流淌，那些本该刻着帝王年号的钱面，此刻全部变成了住院腕带编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