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冰雪和血雨腥风,在扶苏回京的漫漫路途中,渐渐被中原的温和气候和繁华人间所取代。但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那些瘟疫、死亡和未解之谜,像一把冰冷的刀,始终悬在他的心头。他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带着那些关于西域、关于古城、关于占星盘、关于瘟疫源头的惊人发现,回到了大秦帝国的都城——咸阳。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想象中的英雄凯旋。虽然他在北疆斩杀了冒顿,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军队的惨重损失,以及他汇报的那些关于瘟疫和诡异事件的内容,让朝堂上下对他充满了怀疑和不解。许多人认为他在北疆经历了恐怖,精神失常了,甚至有些老臣私下议论,说他中了“胡人妖术”。
扶苏对此心知肚明,但他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些风言风语。他知道,更大的危机可能正在逼近。他必须尽快将他所掌握的真相,汇报给他的父皇——秦始皇。
在经历了严格的检查(主要是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带瘟疫)和漫长的等待后,扶苏终于见到了秦始皇。
秦始皇坐在高高的皇位上,面色威严,但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看着下方跪着的扶苏,看着他瘦削憔悴的脸庞,以及眼中那抹与往日不同的沧桑和锐利。
“起来吧,扶苏。”秦始皇的声音有些低沉,“北疆之事,你辛苦了。”
“儿臣无能,未能保全将士,实乃罪过!”扶苏跪在地上,声音沙哑,但字字清晰地汇报了北征的整个过程,包括冒顿的死亡,匈奴的混乱,瘟疫的爆发,以及他们在极端环境下采取的各种措施。
当他讲到用尸体筑墙、用金汁对抗匈奴毒雾、用牛皮袋沉河隔离重症患者时,朝堂上的大臣们发出了一阵阵低低的惊呼声。这种残酷的手段,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许多人看向扶苏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畏惧。
“胡闹!怎可用如此手段?!”秦始皇虽然也感到震惊,但更多的还是对扶苏这种离经叛道做法的不满。在他看来,这有损大秦军队的威严和形象。
“父皇!彼时情况危急,儿臣别无他法!”扶苏据理力争,他知道这些做法在现代看来都太过分,但在当时,在那个炼狱般的环境里,那真的是唯一的生路。
接着,扶苏又讲到了他在北疆遇到的那些诡异事件:黑雪、陨石坠落、古城遗址壁画、地听魔音、七窍流血的病症、带有佉卢文咒语的匈奴银牌、大月氏占星盘、以及那些购买尸体的神秘粟特商人网络。
听到这些,朝堂上的大臣们议论纷纷,嗡嗡声像蜜蜂一样响起。他们认为扶苏在讲神怪故事,是在为自己的失败寻找借口。
“太子殿下…这世上岂有如此奇特之怪病…岂有如此巧合之天象…岂有如此诡异之巫术?”一个老臣颤颤巍巍地说道,他看向扶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
“是啊!殿下莫非在北疆受了刺激,出现幻觉了?”另一个官员也附和道。
“太子殿下,您说的这些,闻所未闻啊!”李斯站在一旁,虽然没有首接攻击扶苏,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和不信。在他看来,扶苏的这些描述,简首是天方夜谭。
秦始皇看着底下大臣们的反应,又看看扶苏那双因为疲惫和坚定而显得有些狂热的眼睛,眉头越皱越紧。他虽然相信扶苏的忠诚,但这些事情…确实太匪夷所思了。
“扶苏!”秦始皇的声音提高了,“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有!父皇!”扶苏立刻说道,“儿臣带回了一块刻有佉卢文咒语的匈奴银牌!还带回了大月氏使团献上的占星盘!以及那套隐藏着秘密地图的鱼鳞甲!还有…一些带有病菌的样本!”
他让王离将这些东西呈上来。当那些染血的银牌、刻满奇怪符号的占星盘、以及那套精美却透着一丝诡异的鱼鳞甲被呈上时,大臣们再次发出一阵阵惊呼声。这些东西,确实与中原常见的物品截然不同。
然而,对于扶苏关于瘟疫的描述,关于病菌、关于传染性的警告,大臣们依然将信将疑。他们觉得这都是太子在编造故事。
“父皇!儿臣在北疆时…曾命墨家弟子制造了一种工具…能够看到细微的东西!”扶苏说道,他决定将自己的“底牌”之一亮出来。
他让墨家弟子呈上他们改进的显微琉璃镜。墨家弟子小心翼翼地演示着如何使用这个简陋的工具,如何用它来观察水滴、观察灰尘中的“小虫子”。
一个大臣好奇地凑上前,用显微琉璃镜看了一眼,立刻吓得跳了起来:“啊!这里面竟有如此多的…小怪物!”他看到水滴里那些游动的微生物,以为是某种恶心的虫子。
扶苏忍住笑,继续说道:“父皇!正是这些…肉眼不可见的‘小怪物’…在将士体内作祟…才引发了可怕的瘟疫!”
然而,这种超出时代认知的技术,在大部分大臣眼中,只被视为一种新的“奇技淫巧”。他们认为扶苏在变戏法,是在故弄玄虚。
“太子殿下,这不过是墨家雕虫小技罢了!”一个老臣不屑地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这北疆的瘟疫…乃是将士们触怒了鬼神…只需斋戒祈福…向神灵祷告…方能化解!”
“是啊!太子殿下!您还是请一些方士…为您驱邪吧!”另一个大臣也跟着起哄,他看着扶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被邪灵附体的人。
“儿臣不需要驱邪!儿臣需要解药!”扶苏厉声说道,他知道这些老顽固根本不相信病菌理论,但他不能放弃,“父皇!儿臣带回了一些病患的样本…还有那些…七窍流血士兵的污物…太医院束手无策…恳请父皇…令太医院全力研究…找出治疗之法!”
听到“七窍流血士兵的污物”,一些大臣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纷纷后退,仿佛扶苏身上也带着可怕的病菌一样。
“陛下!这污物…太过凶险!万万不可留在宫中!”一个太医令立刻站出来,脸色苍白地说道,“恐…恐会引来…更大的灾祸!”他己经被扶苏描述的症状吓破了胆。
秦始皇看着这场面,又看看扶苏坚定的眼神,心中越发纠结。他一方面相信鬼神之说和方士的“长生不老”术,另一方面又不能完全否定扶苏带来的这些“证据”和“奇技淫巧”。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巨大的、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事情正在发生。
就在这场争论陷入僵局的时候,一个太监再次走进大殿,禀报了一件事情。
“陛下…岭南郡守献上了一匣南海珍珠…”太监说道,“郡守言道…此珍珠…乃南海深海中…鲛人所赠…”
岭南献珠!
扶苏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真正的关键,可能就在这里!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呈上来!”秦始皇说道。
一匣南海珍珠被呈了上来。珍珠圆润,在宫殿的烛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岭南郡守献珠,是朝廷例行的贡品呈送。然而,在这个时候,献上这样一匣珍珠,在扶苏看来,绝对不是巧合。
他看着那匣珍珠,再看看秦始皇和在场的大臣,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必须利用这匣珍珠,将他在北疆和对瘟疫的猜测,与这个“天机显现”的说法巧妙地结合起来!
他走上前,对着秦始皇躬身道:“父皇…这匣珍珠…儿臣在北疆时…曾听说过一种传说…南海深海中的鲛珠…能映照人心…能显现天机…”他开始了他的“忽悠”大计,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和敬畏。他得把秦始皇对手里这玩意的兴趣拉到最高!
“哦?竟有如此奇物?”秦始皇果然来了精神,他对手下那些方士都深信不疑,扶苏说这珍珠能显天机,这不就戳中他心窝子了吗?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父皇!映照天机之法…需要在…一个…安静而黑暗的地方…”扶苏继续说道,一边说着,一边瞄着秦始皇的脸色。他得拿捏好分寸,既要引起兴趣,又不能说得太玄乎,让人觉得他在说胡话,“而且…儿臣需要在…一些…特殊的工具…辅助下…方能看到…那隐匿其中的…天机…”
特殊的工具?不就是那个显微琉璃镜吗?大臣们心里嘀咕,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
“这太子殿下…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看就是故弄玄虚!”
“这什么鲛珠…能映照天机?老夫活了一辈子也没听过!”
那个御史大夫又想出来反驳,但看到秦始皇兴致勃勃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住了。
秦始皇看着大臣们的反应,又看看扶苏那双因为疲惫和坚定而显得有些狂热的眼睛,眉头越皱越紧。他虽然相信鬼神之说和方士的“长生不老”术,另一方面又不能完全否定扶苏带来的这些“证据”和“奇技淫巧”。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巨大的、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事情正在发生。而这个“天机显现”的说法,恰好能给他一个解释,一个探索未知的方式。
“好!”秦始皇一拍桌子,做出了决定,“今夜…就在此处!朕要亲眼看看…这匣鲛珠…能否映照出…你所说的…天机!”
他命令所有大臣都退下,只留下他和扶苏,以及少数贴身侍卫。他要在这僻静之处,亲眼见证这个可能关乎“天机”的仪式!
他一锤定音,大臣们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行礼退下。在他们退下时,不少人看向扶苏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怀疑,有嫉妒,有恐惧,也有那么一丝…藏得很深的,对未知的好奇。
扶苏躬身领命,心中却感到一丝紧张。他知道,接下来他将要进行的,不仅是一场“天机显现”的表演,更是一场他与秦始皇之间,关于信任、关于未来的…特殊对话!他要用这匣来自南海的珍珠,用他在北疆的经历,用他带来的“奇技”,彻底改变秦始皇的认知,改变大秦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