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穿透了我的身体，落在地上。我己经习惯了这种奇异的感觉——作为一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观察者，物理世界的一切都无法与我互动。我站在音乐学院外的梧桐树下，看着三楼琴房的灯光，听着《风说》的旋律飘荡在雨夜中。
那是我和美嘉一起写的第一首歌。也是最后一首。
我站在这里，看着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与美嘉重逢。那个林瓷有着和我一样的异色瞳孔，一样的长发，只是眼角还没有我这样深的纹路——那是五年独自哭泣留下的痕迹。
琴声停了。我穿过墙壁，像幽灵一样飘进琴房。美嘉正抱着那个林瓷，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像融化的黄金。我伸手想触碰，手指却穿过他们的身体，只留下一阵微弱的、无人察觉的蓝光。
"跟我走，"这个时空的美嘉说，"离开这里，离开我父亲的阴影。"
我的胸口一阵刺痛。在我的世界，美嘉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我们没能逃出去。他的父亲太强大，而我们还太年轻。
雨声渐大，我跟着他们下楼，看着他们冲进雨中。美嘉护着林瓷的头，就像当年护着我一样。我站在雨中，雨水穿过我透明的身体，落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如果我还活着，此刻应该泪流满面。但时空穿越者没有眼泪，只有无尽的、凝固的悲伤。
他们上了车。我坐在后座，虽然知道他们看不见我。林瓷的头发滴着水，美嘉伸手为他拨开眼前的湿发——这个动作如此熟悉，我的不存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你看起来像个落汤鸡。"美嘉笑着说。
在我的世界，他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是在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把我们淋得透湿。回到宿舍后，美嘉用毛巾轻轻擦拭我的头发，哼着即兴编的小调。
引擎发动，雨刷有节奏地摆动。我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想起我的美嘉最后一次开车送我回家。那晚他也说了"明天见"，但明天再也没有到来。
车停在一栋公寓楼下。我跟着他们上楼，看着美嘉掏出钥匙——和我记忆中一样的动作，连钥匙扣都是那个褪色的蓝色吉他拨片，我送给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门开了。美嘉把林瓷推进去，迫不及待地吻他。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个似曾相识又陌生的场景。在我的世界，我们的第一次也是在这样的雨夜，在这间公寓。墙壁上还留着我们写的歌词草稿，地板上散落着唱片和乐谱。
"等等，"林瓷喘息着推开美嘉，"你父亲..."
"别提他，"美嘉打断他，"今晚只有我们。"
我穿过墙壁，站在客厅中央。公寓的布局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连沙发上的红色毯子都没变。美嘉拉着林瓷走向卧室，我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有些事情，即使是时空观察者也不该窥视。
雨拍打着窗户。我走到阳台，望着城市的灯火。在我的世界，我就是从这样一个阳台上跳下去的。不是因为这生活不值得过，而是没有美嘉的生活不值得过。
卧室里传来笑声和低语。我闭上眼睛，试图屏蔽这些声音，但它们还是钻进我的意识。美嘉在教林瓷弹一首新曲子，就像当年教我一样。一个错误的音符，然后是美嘉的笑声和林瓷的抗议。如此鲜活，如此真实。
我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情绪波动——时空穿越者不该有的情绪。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我的身体闪烁出蓝光。当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时，就会发生这种情况。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但为时己晚。
卧室门开了，林瓷走了出来，只穿着美嘉的衬衫。他环顾客厅，眉头微皱。
"怎么了？"美嘉跟出来，从背后抱住他。
"感觉...有人在这里。"林瓷说，异色瞳孔扫过房间，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我所在的位置。
我的心跳加速——如果我还拥有心脏的话。时空穿越者理论上不会被看见，但在情绪波动强烈时，我们可能会短暂显形。
美嘉亲吻林瓷的脖颈："只有我们，亲爱的。"
他们回到卧室，关上门。我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如果林瓷看见了我，会怎样？告诉他另一个时空的美嘉己经死了？告诉他珍惜眼前人？但这些干涉是被禁止的，时空法则不允许我们改变己经发生的故事。
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阳台上。我站在月光中，看着自己的手——半透明，泛着微弱的蓝光。在我的世界，美嘉死后，我尝试过各种方法回到过去改变那场车祸，但时空穿越者只能观察，不能干涉。这是最残酷的规则。
卧室里安静下来。我穿过墙壁，站在床边。他们睡着了，美嘉的手臂环抱着林瓷，两人的呼吸同步起伏。如此安宁，如此完美嘉。
我伸手想触碰美嘉的脸，手指却只搅动了一缕空气。这个时空的美嘉还活着，还能拥抱他的爱人。这个认知让我既欣慰又痛苦。有多少平行时空，就有多少种可能性。在大多数时空里，美嘉和林瓷都因为各种原因分开；在少数时空里，他们战胜了一切阻碍；而在我的时空，美嘉永远离开了。
天快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时，就是我离开这个时空的时候。时空穿越者不能在一个世界停留超过二十西小时，否则就会开始消散。我己经见证了这个时空美嘉和林瓷的重逢，是时候继续我的旅程了。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们熟睡的面容。美嘉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林瓷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轻柔。我想记住这一刻，尽管我知道在无数平行时空中，这样的场景并不罕见。
阳光越来越强。我的身体开始发光，变得愈加透明。这是离开的前兆。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幸福的场景，我闭上眼睛，任由时空力量将我带走。
"再见，"我无声地说，"替我幸福下去。"
白光吞噬了一切。当光芒散去时，我己经站在另一个时空的街道上。周围人来人往，穿过我的身体。我抬头看向路边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着日期：2023年5月18日。
在这个时空，美嘉还活着吗？他会和林瓷在一起吗？我迈开脚步，开始新的寻找。在无数平行时空中，总有一个世界，美嘉还活着，还在等我。我必须找到它。
即使要穿越千万个时空，我也要再见他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