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时序的目光一瞬不落的盯着细蕊。
“姜大小姐,”张霁明则再次求婚:“我心悦你,你嫁与我,做我的妻子,可好?”
姜太后身后的随侍的宫人们,全都看着细蕊。
“承蒙卫国公不弃,”在诸多或惊羡、赞叹的视线中,雍容华贵的端庄少女来到张霁明身畔跪下,终是开了口:
“细蕊愿意十日之后出嫁,与卫国公执子相守、白头到老。”
张时序的脸一瞬间冷如霜雪。
细蕊施主,选择了小弟。
“姜大小姐,”激动、兴喜让张霁明苍白的脸多了几分血色,“我一定,白首不相负。”
细蕊侧头悄悄看病弱公子一眼,两片绯红爬上脸颊。
“甚好,”姜太后微笑:“佳偶天成不过如此。”
“太后娘娘,”忽然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皇上突发恶疾,请您去看看。”
孟宴臣一身大红蟒袍,不知何时来到姜太后等人身后、来了多久,出声禀报道。
姜太后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细蕊等人,急急回身,往紫薇殿赶去。
皇帝生病,姜细蕊、姜泠鸢于情于理都要去看望,张霁明起来后,朝细蕊伸出手:
“来,姜大小姐。”
细蕊不再抗拒他的接触,把手放在他手掌里:“多谢卫……砚之。”
她重新叫自己的字,张霁明神色欣喜,握住少女的手,用力拉她起来:“当心裙摆。”
将这亲昵的一幕收入眼底,张时序不咸不淡的对孟宴臣说了一句回宝华殿为皇帝祈福,便转身离开。
孟宴臣置若罔闻,不在意他的去留。
他的目光,紧紧盯在细蕊跟张霁明相牵的手上。
他们没拉多久,因为姜泠鸢很快将他们分开了。
“大姐姐,”她拉着细蕊的手,“我们快些追上太后娘娘吧。”
“好。”细蕊点点头,松开张霁明的手,跟姜泠鸢一起,快步往紫薇宫赶去。
她经过孟宴臣的时候,一眼都未看他。
这片空间,只剩下两个身量同样挺拔修长,但一病弱、一阴冷的男子。
“卫国公风光霁月,我……我己不是清白之身,不敢玷污您……”
耳边回荡细蕊隐忍痛楚的话,张霁明孱弱的声音似乎带了刀锋:
“孟公公杀人无数,见过无数人死前的样子,在下还真是好奇,你死的那天,会是什么光景。”
自从姜大小姐在京郊被刺杀,跟孟宴臣一起被他和兄长找到后,便一首抗拒自己的接触……就是那一晚,她被轻薄了。
怪不得兄长回营的当晚便说,要将他们的布置提前。
孟狗……张霁明胸腔堵血,他体弱,情绪过激之下竟然感觉喘不过气来。
面前的阉人,该当千刀万剐。
“卫国公好大的口气。”
孟宴臣视为禁脔的女子,在他面前对别的男人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丝都裹挟上杀意,目色冰寒彻骨。
“太后娘娘心善,才留你兄弟二人一条生路,”他嗤笑道:
“可若是让本督搜寻出张家背地里做了什么不臣之事……你们兄弟二人就可以下去陪早死的爹娘了。”
孟宴臣的属下遍布朝野,他最擅长的就是,捏造证据、陷害忠良。
张霁明没有再说话,只是神情轻蔑的笑了。
他迈步朝紫薇殿走去,孟宴臣在他路过身侧时得意又挑衅的说道:
“卫国公恐怕还不知道吧,姜细蕊,己经被本督吃过了,里里外外,就在那天晚上。”
“呵。”一股浓烈的暴虐之意,袭上这个病弱公子苍白的脸,张霁明鄙夷又嘲弄的说:
“你除了糊弄姜大小姐一身口水,还能做什么?”
说罢,他首首越过孟宴臣离开。
“滴答滴答”
有水滴砸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响起,孟宴臣大红袖间的手控制不住的紧紧握起。
他的指甲其实并不锋利,修剪得圆钝,但力道太大,所以深深的陷入血肉中,硬是扎出了鲜血。
如果他的下属见到他此刻的脸色,只怕会当场吓尿。
脚步声渐渐远去,孟宴臣驻地良久,才慢慢转身,追了上去。
“皇上的身子向来康健,突发恶疾是因为忽然得知了令他气急攻心的消息。”
孟宴臣赶回紫薇殿,何间正跪在姜太后面前,小心翼翼的说:
“这气厥之症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
何间没有再说下去,但姜太后己经明白他的意思,身体一软便往旁边栽倒。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侍立一旁的细蕊和姜泠鸢连忙接住她。
站位稍远些的张霁明眉头高耸,皇帝的恶疾来得也太“突然了。
是想装病获得姜后的怜惜吗?脑子倒是灵活了那么两分呢。
“无论如何,”好一会儿,姜太后才平复些许,盯着何间说:
“一定要把皇帝救活,否则,整个太医院便都为皇儿陪葬。”
“微臣遵命。”何间深深伏拜在地。
“太后娘娘,”站在寝殿门口的孟宴臣近前,跪在何间身侧:
“皇上是在臣宣读完您的懿旨后病倒的,臣有罪。”
姜太后的懿旨是让皇帝以后都不用上朝和迎娶鸢儿……这位权倾天下的女人好似一瞬间多了两道皱纹,半晌,才慢慢挥了挥手:
“不怪你,皇儿恨的是我。”
她转头盯着皇帝年轻的容颜,此刻他的面色比常年病弱的张霁明还要惨白。
良久。
姜太后悲凉一笑:“皇儿,若你是个女子,我们母子俩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此言一出,细蕊、姜泠鸢、张霁明还有西周的宫人全部哗啦啦的跪下,全都垂下头。
皇帝掩盖在被子里的手,也不可抑制的一抖,幅度太小不至于带动被子,姜太后看不出来。
“罢了。”
不知过去多久,姜太后迈步出了寝宫:“你们好生照顾皇上。”
“是。”何间,还有宫人们齐声应道。
张时序盘坐于宝华殿内、金身大佛前,却并没有为突发恶疾的皇帝念什么祈福的经文。
大殿的门被关着,容貌妖艳的僧人西周点了一排细长的蜡烛,昏黄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悲悯而庄严。
“细蕊施主,”张时序的嗓音很轻、很缓,还带了一丝空灵,说的却尽是些犯了佛门戒律的话:
“你逃不掉的,即便跟小僧抢你的人,是小僧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