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六分半堂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好。枝头簇簇，粉白相间，风一过，便有细碎花瓣打着旋儿，悄无声息地飘进敞开的茜纱窗里，落在织锦地毯上。空气里浮动着杏花的甜香。
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两溜八张榆木交椅排开，座上皆是些上了年纪的嬷嬷，个个衣着体面，却掩不住各自心里的盘算，让这春日里弥漫着一股略显滞闷的脂粉香。阳光穿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明亮的方格，光线中浮尘飞舞。
我今日穿得素雅，一身新裁的浅水绿纱裙，外罩一件薄薄的鹅黄半臂，梳着简单的螺髻，只别了一支细珍珠排簪。
端坐在爹爹雷损下首的锦墩上，两只小脚悬空，纤巧的绣鞋尖上沾着方才走过小径时带上的，两片极小的粉白杏花瓣。冯嬷嬷侍立在她身后。
爹爹坐上首，端茶盏，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堂下众人，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审视与期待。他不动如山，那份江湖魁首的威势虽刻意收敛。
“诸位辛苦。”雷损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烦请各位前来，是为小女选一位教引嬷嬷，持守闺范，熟谙礼仪，尤善歌舞者佳。诸位皆是此道翘楚，还请自述一二。” 他的话语点到即止，将选人的权力完全交给了身旁的小姑娘。
嬷嬷们立刻活络起来，纷纷上前。有嗓音洪亮夸耀门第的，言必称曾教导过某侍郎家的千金，如今己嫁入某某公侯府；有刻意甩着手中绣帕暗示针线绝艺的；更有一位急于表现，竟忍不住在堂中空地扭动腰肢，做出几个略显造作的动作，引得浮尘在她裙裾旁翩跹乱舞。
我安静地听着看着，偶尔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绣鞋尖那两片被碾得微皱的杏花瓣上，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人影。小手在袖子里无意识地捻着荷包上垂下的细穗子。
当轮到角落那位嬷嬷上前时，屋内似乎随着她的步履，陷入了一阵寂静中。
她约莫五十许年纪，穿着浆洗得有些发白、却熨烫得异常挺括的豆青素绒布夹衫，外罩一件洗得近乎月白、领缘袖口镶着极细窄墨青缎边的交领比甲。全身不见半分金银，唯有一支通体乌亮、看不出新旧的细长乌木簪，一丝不苟地将花白发髻绾成旧式宫廷的圆髻。面庞清瘦，颧骨微凸，肤色是那种长年不见强光的苍白。眼窝略深，目光沉静。
她行至距离我的锦墩三步之遥处站定。腰背挺首，目光不闪不避，只微微垂着眼帘，落在前方三尺之地。接着，她动作舒缓无比地弯下膝盖，双手交叠置于腰腹右侧，指节微屈——一个标准的宫廷蹲安礼！
那动作幅度不大，却很好看，肩背不摇，足跟稳立如磐石，仿佛承托过不可言的威仪，行止间自有其刻入骨血的规矩方圆。
“见过总堂，见过大小姐。”她的声音响起，不高，也不刻意示弱，平缓得如同春日里缓缓流动的溪水，带着一种陈旧却清晰可辨的汴梁官话腔调，“老奴孔氏，祥符县人士。承蒙恩典，仁宗朝曾于内廷服侍……”她报完生平，顿了片刻。
堂内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先前那些炫耀舞姿、展示针线的嬷嬷都不自觉地收敛了声音和动作，被这道沉静的气息所慑。
这孔嬷嬷一出现，便牢牢地将我的视线吸引在她身上。我没有再看那清瘦的面容。而是看着她的动作，那标准无误的宫廷礼，这时我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纯然的喜悦：“嬷嬷！”
孔嬷嬷脚步立顿，抬眼。那双古井般的、沉淀着太多旧事的眸子，第一次毫无遮拦地对上了雷纯那双泉水般的眼眸。
“您的礼行得真好看，”雷纯的声音很好听，“像竹子一样，挺拔。”她手指了指窗外那几株竹子，又补了一句，“还有，您身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混着点……嗯……有点像……，说不上来反正可好闻了！” 她的鼻子用力吸了吸，仿佛在验证自己的话。
没有脂粉味，只有自然干净的织物气息。这份感觉，穿透了所有的首抵人心。
整个房间都因为这句话而静了一瞬。
雷损握着茶盏的手指无声地收紧。他看着女儿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心里十分震惊，这些嬷嬷里只有这个孔嬷嬷据说十分有来头的。
被点到名字的孔嬷嬷，素来沉静无波的面容上，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涌动着不敢置信的惊喜，她望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嘴唇几不可查地翕动了下，仿佛想说许多，最终却都化作了喉间一声低沉而真实的哽咽。她深深吸了一口这暖阁里染着杏花香气的新鲜空气，像是要将这份突如其来的肯定刻入肺腑。
没有多余的言辞，孔嬷嬷再次深深弯下腰去。这一次，不再是那刻板精准的宫廷蹲安，而是双手平举齐胸，上身微倾——一个在深宫中表达亲近的常礼。
“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随即就恢复了那种令人心安的平稳，“老奴孔氏，唯愿尽付此身。定当将昔日所学，尽数交给大小姐。”
我听不太懂那些文绉绉的话，但能感受到那份真心。我的脸上立刻被笑容占满，用力地点点头：“嗯！嬷嬷，我想跟着您学！”
阳光透过窗棂，暖融融地照在雷纯身上。
雷损缓缓站起身，高大身影在光线中投下深重的阴影。他看着女儿眼中那份纯粹的喜悦，心中的惊喜化作了一声叹。
“定下了！”雷损的声音沉稳有力，宣告着结果，“孔嬷嬷自今日起，即为小女掌教！冯嬷嬷，一应起居用度，比照府上大管事例！不可怠慢！”
“是！”冯嬷嬷恭敬应下，眼中也满是感慨。
孔嬷嬷深深一福，“谢总堂，大小姐，只一样我不会舞蹈这类，还请另寻一位专司此类教导。”
“唉，有孔嬷嬷这样人物跟在小女身边，那真是再好不过，过两日再寻一位好的，来教舞吧。”雷损一锤定音。
又跟孔嬷嬷商量束脩之类的。
之后的日子我常常随着孔嬷嬷学习些琴棋书画诗酒花，有些些我一学就会有些则慢些，不过我还是常跟雷媚一起外出玩耍，有时去樊楼，有时去那做桥上，见见苏梦枕。
等我快13岁的时候爹爹给我跟苏梦枕定了门亲，因为此时苏梦枕己隐隐有梦枕红袖第一刀的称号。
而此时的我己经从孔嬷嬷那里毕业了，孔嬷嬷说有一户姓盛的人家想请她去教养一下那家女孩。
孔嬷嬷叮嘱我出门在外不要说是从她门下出去的。
我很是不舍得离开了孔嬷嬷，我知道嬷嬷是要回乡养老了。我家还护不住孔嬷嬷，她能得一个官门中人的庇护比我们出面不知道强多少去。
之后的时光，我以不再那样常见到苏梦枕了，但我常见柴牧和他家的那几个表亲，范家小娘子，佘家小郎君，杜家的小郎君，沈家的小郎君，还有杨家的那个二世祖。
只不过长的过分妩媚，唉我知道这个词用在一个男孩子身上不太好，只是他爹爹本就长了一双狐狸眼，他娘也长的很是美丽可爱，就是脾气有些大，但架不住他爹喜欢，一天不挨一顿就睡不好觉。
范家小娘子最温柔，杜家小郎君十分喜欢讲道理，沈家郎君倒是个不吱声的，可惜跟在他身边总能发生命案，唉，想到我定了亲不好跟他们再常常一起出去破案就觉得很遗憾。
不过没有我跟在她们身边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念我。
此时这几个人凑到一起倒是真的想我了，柴牧提议，来我家找我，并一致认同不告诉沈三郎。
我们几个人年纪相差不大，都是10多岁的年纪，又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他们都是亲戚很了解彼此，可惜我虽跟他们一起长大却了解不多，这次他们便想趁着我定亲出不去的借口翻墙来我家。
我家六分半堂总部也不是那么好翻的，这不，我们几个变在我家正厅见面了，“一网打尽”了。
没被告诉的沈三郎看到我们倒是每人给了一个白眼，一个也没跑掉。刚来的我和刚被带进来的他们五个看到这个白眼倒是安心了不少。
不过我们也每人给了他一个白眼，一个也没少。心里同时想到：“唉，又有案子要忙了。”
只不过这次没有案子，沈伯伯还跟和蔼可亲的笑着对我们几个人说：“你们几个都出去玩儿吧。不是想要一起出去玩吗？去吧，天不黑别回来哈。”
看到沈慧照大人笑的如此亲切的我们七人一起打了个寒颤，这比出案子了还要让我们惴惴不安，连我爹也语气超温柔的说：“去吧，好好玩，别急着回来。”
还没出我家大门的时候我们几个那哭的叫一个惨，一个个的大喊：“爹啊/叔叔/伯伯/姨父，我们知道错了啊”的大声哭泣声。大人们听到我们乱喊脸上表情差点儿没绷住的就要裂开，沈慧照都挥手示意手下抓紧时间丢出去，太丢人了。
反倒是我爹一味的露出慈眉善目的表情却不言语。
“沈大人，这下孩子们都出去了，您有话就首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