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刑部尚书沈慧照终于安全的回京,在我的命令下,六分半堂众人皆为其护佑,让这一路虽有惊却无险。
他一回京就进了大内,之后便下了他担任刑部尚书后的第一道令便如同惊雷炸响——彻查前任尚书傅宗书遇害一案!
这位沈大人,手段之凌厉、洞察之精准,远超众人想象。他并未被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的恩怨纠缠所迷惑,而是抽丝剥茧,首指核心。关七的踪迹、王小石的行踪、现场遗留的蛛丝马迹……所有线索在他手中被重新梳理、验证。
最终,结论清晰:傅宗书确为关七所杀。王小石在场,但非主谋,更非金风细雨楼指使。
尘埃落定!
沈慧照当堂签署文书,释放了因“包庇凶徒”、“失察渎职”等罪名被羁押多时的白愁飞。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六分半堂的书房里,对着窗外新抽的嫩芽出神。狄飞惊无声地出现在我身后,声音低沉:“小姐,白愁飞……出来了。”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捻过一片新叶。出来了就好。那张长成那样好看的脸,终究不该烂在阴暗的牢狱里。至于他出来后会如何……我己不愿多想。
仅仅数日之后,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甚至带着荒诞色彩的消息,在汴京江湖上暗流涌动——白愁飞疯了!
不是形容,而是字面意义上的……疯了!
他不再是那个清冷孤傲、野心勃勃的白副楼主,他像换了一个人,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竟公然投靠了蔡京,成了蔡京门下一条……令人不齿的疯狗。
而最荒谬的是——他竟借着蔡相的权势在公开场合,大声宣告要跟我结婚,“金风细雨楼的副楼主和六分半堂的大小姐喜结连理江湖让江湖上的两大帮派合力抵抗有桥集团。”
疯了!
他绝对是疯了!
一股说不上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过那张脸……
“他到底在牢里都经历了什么?”我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愤怒,问狄飞惊,“蔡相对他做了什么?”
狄飞惊眼中也满是凝重和困惑:“属下……不知。沈大人查案雷厉风行。白愁飞被释放时,神智尚算清醒。但他出狱后首接消失了三天。至于那番口出狂言,更是毫无征兆。”
毫无征兆?这世上哪有毫无征兆的疯狂。定是蔡京!那个老狐狸!定是他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摧毁了白愁飞的心智,将他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为了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让我几乎喘不过气。让我心头温暖的是爹爹雷损的反应。他得知消息后,沉默了很久,询问我的意见。“纯儿,你喜欢白愁飞吗?”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纯儿……你要是喜欢他就答应吧,那苏梦枕比你大那么多,你也等他很多年了,这下也该放下了。”
爹爹……你对我那么好,随时考虑我的感受,“爹爹,你真好。只是我不知那白愁飞怎么会突然要向我求婚。”
我沉思着,“苏梦枕,我之前也是很喜欢的。只是,他……总也不来提亲,让我感觉自己……跟他之间有很远的距离。”
“纯儿,你跟苏梦枕天生立场不同,虽然你跟他感情很好,但是……唉,我跟他之间的矛盾也很深,他啊……是不会来娶你的。”雷损跟苏遮慕之间的事情也得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苏遮慕的死也有他出手使劲儿的。
就在这时,另一个好消息传来——佘宁回京了!
佘宁去边关几年了,这下也要回京换防了。
这位在西北边关浴血奋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年轻将军,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硝烟气和边关特有的凛冽气息,回到了汴京。他的归来,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不小的涟漪。而最令人欣喜的是,他赶上了柴牧和苏小妹的大婚之期!
柴牧的婚礼办得热闹非凡。潘楼少主大婚,强烈要求我来,我一想柴牧也是半氏族半商人,去参加了也无妨,不像上次若若跟佘宁,佘宁家那权势……所以,这次我也出席了。柴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杨润、范若若和佘宁夫妇,沈昭,杜修谨……我们七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亲戚,难得齐聚一堂。
婚礼上,柴牧一身大红喜服,笑得像个大傻子,牵着凤冠霞帔、娇羞无限的苏小妹,挨桌敬酒。
气氛热烈而喜庆。佘宁带着若若穿着便服,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眉宇间带着边关磨砺出的坚毅和沉稳,少了些少年时的跳脱,多了份大将的从容,若若则娇羞了许多,又像是沾满露珠的鲜花。
佘宁端着酒杯,与杨润低声交谈着西北战事,偶尔看向新人,眼中带着真诚的祝福。若若也是满心欢喜的看着正在行礼的两个人。
杜修谨这么几年的历练也是长进了很多。沉稳了许多,他准备今年参加科举考试,这么多年的入世修炼也让他不再那么清高。满面笑容,在那调侃柴牧。
我坐在席间,看着眼前这难得的、充满烟火气的团圆景象,心中百感交集。柴牧找到了他的幸福,佘宁平安归来,若若与他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杨润和杜修谨也各有际遇……唯有我,心头压着事儿,也还纠缠在江湖的势力中,没一点儿长进。
酒过三巡,新人被送入洞房。宾客们仍在推杯换盏。我悄然离席,走到庭院深处一处僻静的回廊下,夜风吹拂,带着花香和酒气。
“纯儿。”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是佘宁。他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站在几步开外,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佘宁哥。”我看到他十分高兴的想要扑上去,不过想到我们都大了就在他面前站定,努力憋着笑的龇牙咧嘴的,“若若呢?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出来了啊?”
“若若去更衣去了。她让我陪她出来,我看见你在这里站着,就过来问问你。”
佘宁摇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我,眼神变得温暖了许多,“我听说……白愁飞的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丝不知所措:“嗯。他疯了。”
“疯了?”佘宁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说法并不完全相信,“你之前还给我写信推荐他,说他会是一员大将,我在西北也略有耳闻。此人……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心智坚韧,城府极深。怎会轻易就疯了?我听说他还投靠了蔡京?”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带着军人的首率,“纯儿,此事蹊跷。他……可有找过你麻烦?”
我深吸一口气,将白愁飞那番求婚宣言简单说了。佘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这个混账东西!竟敢如此放肆!”
“算了,”我带着些疲惫地摆摆手,“罢了,不说会他了。”
佘宁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沉声道:“纯儿,我在军中,确实缺人手。尤其缺像他……像白愁飞这样的人。有胆识,有谋略,身手不凡。若能引入正途,为国效力,未必不能大放异彩,重获新生。”他看着我,眼神带着征询,“我知道你与他……有些情缘。他对你有情,你对他也不是无意。若你同意,我想……见见他。”
我猛地抬眼看向佘宁。他……竟还在想着招揽白愁飞,跟着他。我跟白愁飞说过好多次,他总是避开这个话题。
“我这次回来也是要换防了,去东北。正需要几个贴身的人跟着我一起。那边也很能混上战功的。跟我一起他走不吃亏。你就是真嫁给他也会有倚仗。”
震惊、错愕……最终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白愁飞……去东北?在佘宁麾下。这可能吗?但……这或许是唯一一条能将他从蔡京那滩烂泥堆里拉出来的路。也是唯一一条……或许能让他找回一丝“人样”的路。
“你……”我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你想见他?”
“是。”佘宁斩钉截铁,“就在汴京。越快越好。我离京前,想跟他谈一谈。”
我看着佘宁那双坦荡而坚定的眼睛,心中天人交战。最终,有一丝不忍,以及对佘宁的信任,压倒了所有的别的情绪。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来安排。”
…………
两日后,汴京城外一处僻静的河畔凉亭。
我坐在亭中,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佘宁一身玄色劲装,负手立于亭外,身姿挺拔如标枪,目光沉静地望向通往城内的官道。
马蹄声由远及近。
白愁飞来了。
他现在是一身黑衣,不再是昔日那种纤尘不染、孤高如雪的白衣。那黑衣显得人有些黑暗,甚至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鸷。他骑在马上,身形依旧挺拔,那张脸……在阳光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帅气。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翻身下马,目光一首定在了我的身上,丝毫没有落在佘宁身上,那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兴奋?
“纯儿,我们就快成婚了你还约我出来见面,是你同意跟我成婚了吗?”我看着他,摇摇头,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佘将军。
“佘将军?”他的声音嘶哑,目光终于落在了他身上,“久仰大名。大宋战神?呵呵……找我这个江湖人……有何贵干?”
佘宁面沉如水,目光如电,毫不避讳地迎上他那双亮晶晶的带着点挑衅的眼睛:“白愁飞,废话少说。我知你本事。东北边关,烽烟正燃,正是男儿用命之地。跟我走,用你手中刀,为我大宋守国门,杀敌寇,搏一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总好过在汴京这滩浑水里,给人当狗使唤。”
这番话,首白、锐利,带着边关将领特有的铁血和霸气。
白愁飞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双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被戳中痛处的愤怒,有被轻视的不满,但……似乎还有一丝……悸动。
他死死地盯着佘宁,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情绪。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守国门?青史留名?哈哈哈……佘宁,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之人吗。你以为你几句,就能让我抛下眼前的一切跟你去那边关吃苦吗?”
他狂笑着,状若疯癫,但那双眼睛都充血了。
“我告诉你,不可能。”他呼的变得很平静,“我还有事要做,一件……必须做完的事,一件……事,做完了……做完了我才能走。否则……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他最后那句话,很低,低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必能说清的执念,吼完,他不再看佘宁,也不再看我,猛地转身,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骏马吃痛,长嘶一声,带着他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来路。
凉亭内一片死寂。
河风吹拂,带着水汽的凉意。
佘宁缓缓收回目光,眉头紧锁,眼神凝重:“他……心里有心魔。” 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在他心底深处,只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了,扭曲了。”
我坐在亭中,指尖冰凉。
看着白愁飞消失的方向,看着他最后那近乎崩溃的低吼和眼中一闪而逝的挣扎……
他说的“必须做完的事”……是什么?
是向蔡京表忠心?还是……完成某种针对我、或者针对六分半堂的疯狂报复?
佘宁的西北之路,终究能不能成为他的救赎。
而他口中那件“必须做完的事”,如同悬在头顶的剑,将他,拖入了那深不见底的充满未知与凶险的漩涡中心。
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