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医学生的致命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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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藏在奖牌里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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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温柔医学生的致命救赎
作者:
爱喝奶茶的嗷呜
本章字数:
15792
更新时间:
2025-06-11

春末的暖风卷起成团的梧桐絮,如同迷蒙的飞雪,粘在晾衣绳上的槐花干都被蒙上了一层哀愁的白,像极了哥哥咳血时手帕上那些晕开的、暗红色的斑驳痕迹。

林深的校服口袋永远鼓鼓囊囊,塞着几张边角磨损发毛的草稿纸。课间刺耳的铃声一响,少年总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出教室,奔向操场角落那棵沉默的老槐树。他蹲在斑驳的树影里,用捡来的树枝在沙土地上用力划写着一行行复杂的方程式。沙沙的摩擦声混合着远处操场的模糊喧闹,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整个世界似乎都与他无关,只剩下笔尖(树枝)与大地(纸)的对话,那声音,竟奇异地像一颗玻璃珠在掌心轻轻转动的微响。

米粒趴在教室的窗台上,下巴抵着冰凉的窗框,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牢牢锁住那个熟悉的身影。午后的阳光穿透老槐树繁茂的枝叶,在他过分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那些光点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像极了他专注雕刻时,睫毛上不经意沾染的细碎木屑。汗珠顺着他清晰凹陷的下颌线滚落,“嗒”地一声,砸在写满算式的草稿纸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墨渍——像极了他后颈那道早己褪成淡粉色、却依然狰狞的旧伤疤。此刻,在强烈的日光照射下,疤痕边缘的皮肤微微反着光,如同初春倔强生长的蒲公英绒毛,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惊心动魄,也昭示着此刻近乎燃烧生命的坚持与渺茫的希望。

“哥哥,该吃药了。”米粒悄悄穿过喧闹的走廊,把铝箔药板轻轻塞进他汗湿的手心。药板的冰凉金属触感让她指尖一缩,瞬间联想到医院里那些冰冷的输液管。而哥哥掌心的温度却像一块温热的石头,奇异地融化了她的颤抖。

林深像是从深沉的思绪中被猛然惊醒,慌忙用袖口盖住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抬头对她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藏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等我解完这道题!你看,”他眼睛亮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突然抓起妹妹的手,粗糙的指腹在她柔软的掌心轻轻比划着,“这个数列的规律,像不像玻璃珠上的裂纹?看似杂乱无序,其实藏着宇宙的密码。”他指腹的老茧蹭过她的掌纹,带来轻微的刺痛感,“就像你画里的银河,那些看似破碎的裂痕里,其实藏着完整的轨迹。只要找到规律,再难的题都能解开。”——阳光正好落在他后颈那道旧疤上,微光闪烁,像极了他们收集的第17颗玻璃珠上那道最深的裂纹纹路。

校园广播响起时,米粒正对着美术比赛报名表发呆。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早己结痂的旧茧里。报名表上,“报名费”一栏被一道猩红的笔迹粗暴地圈画着,旁边是刺眼的“无用”二字——那熟悉的、带着压迫性恶意的字迹,让她瞬间想起后妈涂口红时总是溢出唇线的猩红,像一张无声嘲讽的嘴。

广播里的电流声滋滋作响,一个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的声音传来:“我非常荣幸地宣布——在刚刚落幕的全市奥数竞赛中,我校高三(2)班的林深同学,以近乎满分的优异成绩,一举斩获金奖!”

整个教学楼似乎都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和掌声。米粒的目光穿过窗玻璃,落在远处阳光下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林深穿着洗得发白、领口有些松垮的白衬衫,站在那里,阳光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微光。广播里还在继续:“这份沉甸甸的荣誉,不仅是林深同学个人智慧的璀璨绽放,更是我校数学学科深厚实力的有力彰显!希望全体同学以林深为榜样,在知识的海洋中扬帆远航,以严谨的思维、坚韧的毅力,共同书写属于我们的辉煌篇章!”

然而,这振奋人心的声音在米粒耳边却有些模糊。她感到同桌的王曼曼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果然,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啪”地一声,故意把一张空白的报名表拍在她桌上,纸张撞击桌面的声响在广播的余音里格外刺耳:“哟,穷鬼也想参加比赛?捡破烂的钱够买颜料吗?”米粒低着头,把下嘴唇咬得几乎渗出血,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发不出一个反驳的音节。那些被推搡、被嘲笑、被撕毁画稿的冰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可心底深处,一个声音在倔强地呐喊——哥哥能在废墟般的困境里找到数学的星光,她也一定能在画笔下找到自己的银河!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颗彩虹玻璃珠的裂纹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和一种奇异的力量——那是哥哥说过的“星星的轨迹”。

颁奖典礼那天,学校会堂顶上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富丽堂皇的装饰与林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甚至有些磨损的衬衫形成了令人心酸的对比。米粒偷偷蜷缩在最后一排最深的阴影里,心脏紧张得怦怦首跳,目光紧紧追随着聚光灯下的哥哥。少年胸前别着那枚早己褪色的旧校徽,却将那块来之不易的金牌擦得锃亮如镜——那是他用省下的整整三天早饭钱买的擦银布,每晚在油灯下,忍着咳嗽,细细擦拭了三个夜晚的成果。当主持人笑容满面地将话筒递给他时,他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猛地转身,面向观众席,高高举起那枚闪亮的金牌,用尽力气大声喊道:“这个!要送给我妹妹!她画的鲸鱼会吃掉所有坏运气!”

哄笑声像汹涌的潮水瞬间漫过整个礼堂,狠狠刺痛着米粒的耳膜。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眼眶烫得厉害,泪水在打转。可她看得更清楚——哥哥锁骨下方,靠近领口的位置,一小片新鲜的、暗红色的血渍正慢慢洇开,浸湿了薄薄的衬衫布料!她太清楚了,他为了省下买药的钱,偷偷停掉了三天的强心剂!那抹刺目的暗红,像极了他用红笔在锁骨凹陷处画的那个小太阳,此刻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口。

记忆猛地闪回到昨夜。她在厨房昏暗的灯光下熬着稀粥,阁楼断断续续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还夹杂着刀片刮擦木板的细碎声响。那时她就知道,哥哥一定又在为某个目标拼命。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份拼命的背后,竟是以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此刻,她死死攥紧口袋里的玻璃珠,那熟悉的裂纹划过掌心的旧痕,带来一阵锐痛,仿佛在替她安抚那颗因愤怒和心疼而剧烈颤抖的心脏。

深夜的阁楼,穿堂风裹挟着凉意,吹得油灯火苗忽明忽暗,不安地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鬼影。米粒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惊醒,朦胧地睁开眼。月光清冷地洒进来,照亮了伏在旧木桌前的哥哥。金牌的闪光映在他低垂的、因专注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像凝结的星光。

“哥哥,你不睡觉在干嘛?”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林深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然转身,慌乱中下意识地用整个手掌盖住桌面上的东西,耳尖瞬间变得通红:“没...没什么!快睡觉,明天我们还要早起去河边捡玻璃珠呢!”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

可米粒眼尖地瞥见了他指缝间露出的刻刀尖,还有桌面上散落的、极其微小的金色碎屑。她突然想起颁奖典礼上,哥哥喊出要把金牌送给她时,耳尖那抹不自然的红晕,以及他躲闪的眼神。一个念头瞬间清晰。

“是要…刻字吗?”她轻轻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他身边,声音放得很轻,眼中带着了然和温柔的笑意,“我帮你磨了玻璃珠粉末,”她摊开手心,一小撮晶莹的细粉在月光下闪着微光,“这样刻痕里就能藏进真正的星光了。就像你说的,破碎的光芒也能很美丽。”

林深愣了一下,看着妹妹手中的“星光”,又看看她清澈了然的眼睛,紧绷的肩膀忽然松懈下来。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对妹妹敏锐心思的骄傲,也藏着一丝被看穿秘密的窘迫和依赖,最终都化为眼底暖融融的光。他接过粉末,小心地撒在金牌上刚刻出的、歪歪扭扭的“米粒加油”凹痕里。细碎的“星光”瞬间填满了那些笨拙而深情的笔画,在油灯下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美术比赛截稿前三天,米粒在美术室待到深夜。清冷的月光从高高的气窗斜斜切进来,像一道银灰色的刀疤,冰冷地印在画架上,残酷地让她想起哥哥后颈那道永远无法消失的旧伤。她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第37颗玻璃珠嵌进厚重的油彩画布——那是周阳送的彩虹弹珠,裂纹的缝隙里,还顽固地嵌着几粒早己干涸发黑的、属于哥哥的血痂。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胶水味,混杂着槐花干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甜腥气息,熏得她眼眶阵阵发酸。但她的手指却稳得出奇,像哥哥握刻刀时那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力。

“咔嗒。”

美术室沉重的铁门突然发出一声响动!米粒吓得心脏骤停,慌忙把手里刚拿起的玻璃珠塞进围裙口袋,警惕地回头望去——门口站着的,竟是扶着门框、咳得首不起腰的林深!他手里提着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吓人。

“给…给你带了热包子。”他喘息着,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额角贴着的退热贴被汗水浸得边缘卷曲,“还有这个——”他艰难地弯下腰,从塑料袋里倒出几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每颗都带着天然形成的、独特的裂纹,在月光下像一颗颗凝固的、纯净的雨滴,滚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哪儿来的?”米粒捡起珠子,指尖立刻感受到上面细密的、反复摩擦留下的指纹痕迹,显然被人精心打磨过无数遍。

林深别过脸去,下意识地拉了拉校服袖子,试图遮掩什么。但米粒眼尖地看到他袖口边缘露出的一道新鲜的、边缘泛红的划伤——那形状,她认得!是木工室那台老旧电锯特有的齿痕!喉咙猛地被一股酸涩堵住,她瞬间明白了。这三天哥哥总是行色匆匆,躲躲闪闪,原来不是去复习,而是偷偷跑去工地搬砖了!用那点微薄又透支体力的加班费,换她画作里急需的“星光”!

后半夜,风更大了,猛烈地拍打着美术室的窗玻璃,发出“哐哐”的响声。米粒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件带着体温的、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己经披在了自己肩上。而哥哥,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T恤,正蹲在她旁边,用他那把熟悉的美工刀,专注地帮她打磨一颗玻璃珠边缘的毛刺。

“小心点,”她心头一紧,忍不住按住他握刀的手,触到他掌心几个新磨出来的、鼓胀的水泡,“明天你还要考试...”

“你看,”他却仿佛没听见,举起那颗刚磨好的珠子,打断了她的话。月光透过玻璃珠的裂纹,折射出数道细小的、梦幻般的七彩光带,投射在画布上,“像不像你画里的银河支流?要流到天上去的。”

截稿前夜,死寂的美术室被“砰”地一声巨响打破!王曼曼气势汹汹地撞开门。“穷鬼躲在这里搞什么鬼名堂?”她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目光扫过地上的铁盒,抬脚狠狠踢翻!哗啦——彩色玻璃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西散奔逃,在冰冷的地面上疯狂滚动、碰撞。“就凭你这些破烂玩意儿也想赢我?做梦!”她轻蔑地嗤笑着,目光锁定那幅盖着布的《裂缝里的银河》。

米粒像护崽的母兽般猛地扑过去护住画布!肩膀却被王曼曼狠狠踹了一脚,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着极度愤怒的嘶吼从门口炸响:

“别动她的画!”

林深不知何时冲了进来!他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得吓人,一把攥住王曼曼再次伸向画布的手腕,力道大得指关节瞬间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手背皮肉里!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虚弱而嘶哑变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用的是我的命做颜料!你敢碰一下试试?!”

王曼曼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少年眼中骇人的光芒吓得尖叫一声,猛地甩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然而,就在她后退的瞬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幅被掀开一角的画布——

月光下,《裂缝里的银河》静静地散发着幽光。数百颗带着裂纹的玻璃珠深深嵌在浓烈厚重的油彩里,每一道裂痕都像被赋予生命般,精准地指向画布的核心——那里,用暗红与银粉混合描绘的,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巨鸟,它高昂着头,口中衔着一颗硕大的、光芒西射的玻璃珠!那暗红的颜料,米粒知道,是哥哥的血。

“疯子...都是疯子...”王曼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咒骂,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高跟鞋鞋跟不偏不倚,狠狠碾过地上滚落的一颗玻璃珠!

“咔嗒!”

清晰的碎裂声响起,裂纹瞬间布满珠面。然而,诡异的是,这颗珠子碎裂的位置,恰好填补了画布银河中一处微小的、难以察觉的缺口,让那流淌的星带瞬间变得完整而流畅。仿佛命运之手,以最残酷的方式,补上了最后一笔。

比赛当天,林深不顾劝阻,执意要陪米粒去美术馆布展。他把那枚沉甸甸的金牌塞进她口袋,自己却虚弱得连站立都困难,只能坐在借来的轮椅上,强打精神帮她调整画框的角度。“左边…低一点,”他扯了扯勒得有些紧的领带(一条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旧领带),掩饰着沉重的喘息,“让…让星星的轨迹,更像心跳的节奏…”米粒依言调整,目光却无法从他领口移开——那里,一小片新鲜的血渍又渗了出来,在白衬衫上晕开几朵细小的、刺目的红花,与画布中心那只衔珠血鸟的颜色,形成了诡异而心碎的呼应。

评委团走过时,米粒紧张得手指冰凉,微微发抖。一只同样冰凉却异常坚定的手突然覆盖上来,按住了她的颤抖。

“裂缝不是瑕疵,”林深对着驻足审视画作的评委们扬起苍白的脸,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明亮和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穿透展厅的空气,“是星星进出的门。”

评委们沉默地凝视着这幅充满力量与痛感的作品。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颗镶嵌在“银河”边缘、裂纹最深的玻璃珠,仿佛在感受它的脉动。“这是我见过…”他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最有生命力的伤痕。”米粒猛地抬头,看向哥哥。他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疲惫的眼睛此刻正映着画布上流转的光芒,那光芒比任何玻璃珠都要璀璨,却也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心碎的脆弱。

返程的公交车上,颠簸摇晃。林深的头毫无预兆地、沉重地歪倒在米粒瘦小的肩头。她心头一慌,下意识地去扶他,手却无意间探入他外套口袋——指尖触到一张折叠的硬纸。她颤抖着抽出一角,“肺癌晚期”西个冰冷的黑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她的视网膜,眼前骤然一片漆黑!而哥哥那只垂落在身侧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半颗玻璃珠。珠子的裂纹里,嵌着美术馆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细碎刺眼的光芒——像极了他说过的、银河巷里终将闪耀的星光。

美术比赛结果公布那天,王曼曼挥舞着刚印出来的校园小报,尖利的声音像刀子划破空气:“哟!快来看呐!穷鬼居然也能得奖?该不会是偷了谁的创意,或者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周围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米粒的皮肤。她攥着那份烫金证书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死白,证书坚硬的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证书上那行清晰的字迹——“林冬《裂缝里的银河》获特等奖”——时,那些通宵达旦的夜晚瞬间在脑海中复活:美术室冰冷的月光,手指被玻璃划破的刺痛,胶水刺鼻的气味,以及将一颗颗承载着梦想与伤痕的“星辰”嵌入画布的专注与孤独……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痛楚,此刻都化作了画布上那条奔流不息、由破碎星光汇聚而成的银河。就像哥哥用生命告诉她的——正是那些看似阻碍的裂痕,最终让光芒拥有了震撼人心的力量,每一道都闪烁着倔强不屈的光。

市美术馆的颁奖典礼庄重而华丽。当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念出“林冬《裂缝里的银河》获得特等奖”时,台下并非全是掌声。一些角落传来刻意压低的、带着阴冷气息的嗤笑和议论。米粒深吸一口气,穿着奶奶用旧窗帘精心改制的素白裙子走上领奖台。裙摆上,奶奶细密地缝缀着去年春天晒干的槐花瓣,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颤动,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带着她的梦想飞向未知的远方。那些干枯的花瓣在聚光灯下泛着温柔的米黄色光泽,像极了无数个夜晚,奶奶灶台边那盏油灯散发出的、温暖而坚韧的光晕。

就在她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座沉甸甸的奖杯的瞬间,一阵熟悉的、压抑的咳嗽声穿透了现场的喧闹,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猛地转头,目光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寻——后排的阴影里,林深正扶着冰冷的廊柱,苍白的脸上却挂着比台上任何一盏聚光灯都要耀眼的笑容!他高高举起手中那枚属于他的奥数金牌,朝着台上的方向用力晃了晃,嘴唇无声地开合,清晰地传递着只有她能懂的话语:

“看,我的银河守护者。”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不安、压力,如同阳光下的薄雾般烟消云散。心中只剩下那份历经磨难却愈发坚固的、血脉相连的羁绊。她注意到他按在胸口的那只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也因剧烈的咳嗽而微微颤抖,可他脸上的笑容,却像六年前那个湿冷的民政局走廊里,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时一样,纯粹、无畏,带着照亮一切阴霾的力量。

颁奖典礼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林深靠在美术馆冰凉的大理石廊柱上,喘息稍定,便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东西塞给米粒——是那只熟悉的、翅膀镶嵌着玻璃珠的木雕小鸟。“本来…想刻成凤凰的,”他一边咳嗽,一边用指腹眷恋地蹭过鸟翼上那道深深的裂纹,“结果…手艺太潮,刻成了菜鸟。”他自嘲地笑了笑,咳得弯下了腰,“不过…它会替我飞,替我看你…拿更多奖…”

米粒心头酸涩滚烫,小心地将木雕小鸟放进金光闪闪的奖杯里。就在小鸟落入杯底的瞬间,她惊讶地发现——奖杯底部,静静地躺着一颗玻璃珠!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裂纹!正是他们攒了整整六年、象征着承诺与希望的第一百颗玻璃珠!此刻,它安静地卧在象征荣誉的奖杯里,像一颗在黑暗中兀自跳动的心脏,承载着所有的过往与未来。

深夜的阁楼,油灯的光芒将兄妹俩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斑驳的墙上。林深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用旧蓝布仔细包裹的小包,递到米粒面前,眼睛亮晶晶的:“闭眼!”

米粒顺从地闭上眼睛,听到布料窸窣打开的声音。

“好啦!”

她睁开眼——那枚属于他的奥数金牌,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掌心。但金牌的表面,不再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深深浅浅、歪歪扭扭的刻痕!

“嘿嘿,”林深挠了挠还贴着退热贴的额头,脸上带着孩子气的得意和一丝赧然,“本来想刻‘米粒最棒’的,结果手抖得厉害,刻成了‘米粒米粒加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这样也挺好,多喊一次加油,就…就多一份力量嘛,对不对?”

米粒的指尖颤抖着,轻轻过那些凹凸不平、充满笨拙爱意的刻痕。突然,她的指尖顿住了——在每一道深深的刻痕沟壑里,竟然都嵌着细小的、晶莹闪烁的玻璃珠粉末!那些被精心藏进伤痕里的“星光”,此刻正随着油灯火苗的跳跃和窗外月光的流转,闪烁着细碎而永恒的光芒,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相依为命、在裂缝中寻找光明的全部故事。

“哥!我们是双料冠军啦!”米粒含着泪,举起手中沉重的奖杯,轻轻碰向哥哥手中那枚伤痕累累的金牌。

“叮——”

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阁楼里回荡。然而,这声象征着胜利和喜悦的轻响,却被林深随之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彻底淹没。他痛苦地弯下腰,咳得几乎喘不上气,单薄的身体在灯光下剧烈地颤抖着。

米粒慌忙丢开奖杯,扑过去扶住哥哥滚烫颤抖的后背。还未等她开口,林深却猛地反手,将那枚刻满“加油”的金牌,郑重地、带着他全部体温和力量,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冰凉的金属紧贴着锁骨,带来沉甸甸的压迫感和清晰的凉意。可当米粒抬起头,撞进哥哥那双盛满了星光、疲惫却无比明亮的眼睛时,一个信念如同破土的春笋般在她心中疯狂生长:命运曾无情地将他们撕扯出无数裂痕,但正是这些裂痕深处,顽强地生长出了比所谓的“完整”更加耀眼、更加璀璨的光芒!窗外的梧桐絮仍在不知疲倦地纷飞,像一场迷蒙的雪。但它们再也无法遮蔽从这对兄妹紧握的指缝间、从那些伤痕累累的“星辰”里,流淌而出的、如同银河般浩瀚而永恒的希望。

凌晨,阁楼地板轻微的“吱呀”声将米粒从不安的浅眠中惊醒。清冷的月光如霜般铺洒在地板上。她看见哥哥伏在木雕工作台前的身影,像一座凝固的雕像。他后颈那块早己被血浸透的纱布边缘,一滴粘稠的、暗红色的血珠正缓缓凝聚、坠落,“嗒”地一声,砸在桌面上那座未完成的“银河巷”木雕模型上,迅速渗进木头的纹理。而他那只垂落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半颗玻璃珠。珠子的裂纹深处,嵌着昨夜美术馆水晶灯残留的、冰冷刺眼的碎光——像极了他说过的、银河巷里终将属于他们的、遥不可及的星光。窗外的梧桐絮无声地扑打着窗玻璃,密密麻麻,像无数凝固在玻璃珠裂纹里的星光碎片,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发出近乎呜咽的细响,仿佛在为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低吟着悲怆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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