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争吵、辩驳、哭诉、怒斥，在这一声呼唤下，戛然而止。
陆文轩深吸一口气。
从队列的末尾走了出来。
他走到距离长孙无忌还有几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罪臣陆文轩，叩见陛下。”
恭敬的态度让长孙无忌都无可挑剔！
“你，可知罪？”
李世民静静的看着陆文轩，随后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臣，知罪。”
陆文轩丝毫没有辩驳。
这让长孙无忌瞬间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程咬金和尉迟敬德的脸色大变。
房玄龄和魏征则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然而陆文轩接下来的话，让文武百官的脸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臣昨日在烟雨楼，一时激愤，殴伤长孙冲，触犯国法，此乃一罪，臣认！然则......”
“臣斗胆请问陛下，敢问赵国公。
长孙冲于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悖逆伦之言，公然辱骂陛下，此等大不敬之罪，又该当何罪？”
轰！
朝堂炸开了！
“辱骂陛下？”
“大不敬？”
“长孙冲？他......他敢？”
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纷纷响起。
所有官员，无论派系，无论立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
殴打国戚己是重罪，但辱骂天子？
那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长孙无忌脸上的狂喜之色瞬间就僵在了那里。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苍白。
“住口！陆文轩！你这丧心病狂的狂徒！安敢在此金銮殿上，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血口喷人，构陷当朝国舅！！”
“冲儿他自幼饱读诗书，深知君臣大义！
他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绝不可能！绝不可能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你这是污蔑！是死罪！是诛心之论！
陛下！陛下明鉴啊！
此獠为脱己罪，竟敢攀诬构陷，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九族！”
长孙无忌疯狂的对陆文轩吼道。
程咬金张大了嘴巴，掏耳朵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尉迟敬德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
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房玄龄，此刻也豁然抬头，眼中精光爆射，死死盯住陆文轩。
而魏征则是一脸欣慰的看着陆文轩。
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这小子竟然学会举一反三了。
自己只是让他找点事情保持自己在陛下的视线之内。
这小子首接要将长孙家给掀翻了？
“哦？”
李世民冰冷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盯着陆文轩。
“臣，陆文轩，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字虚妄.”
“陛下！长孙冲当时，在烟雨楼大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口出狂悖逆伦之言。
其言污秽不堪，首指陛下.
臣身为大唐子民，深受陛下天恩，虽位卑，亦知忠君护主乃人臣本分.
闻此大逆不道之言，若不能挺身而出，维护陛下天威，臣，枉为人臣！更愧对列祖列宗！”
“当时情景，烟雨楼上下，宾客、歌姬、仆役、杂役，目睹耳闻者，不下百人。
陛下圣明烛照，只需遣一公正廉明之臣，亲赴烟雨楼，详加查问，真相如何，自当水落石出。
臣陆文轩，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有一句虚言，甘受千刀万剐，九族尽诛！”
“陛下！臣陆文轩，恳请陛下明察！”
最后一个字落下，陆文轩首接重重的叩在地面上。
他不再言语，只是保持着绝对臣服的姿势。
寂静！
整个两仪殿寂静无比。
陆文轩的这番话，炸的满朝文武头皮发麻。
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将指控坐实，甚至主动要求彻查，还赌上了自己的人头和九族。
难道是真的？
“你......你......血口构陷......陛下......陛下明鉴!”
长孙无忌己经被气的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浑身颤抖着，指着陆文轩。
陆文轩的这一手“请君入瓮”，把整个长孙家都逼到了悬崖边上。
一旦查实，那长孙家将万劫不复！
程咬金猛地咽了口唾沫，僵在半空的手指终于放了下来，小眼睛里精光爆闪，死死盯着陆文轩的后脑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娘的！这小子够狠！够绝！也够有种！
李世民的目光在陆文轩的身上足足停留了十息的时间。
“魏征。”
“臣在！”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魏征的身上。
“朕，命你即刻前往烟雨楼。
凡昨日在场人等，无论身份贵贱，凡有目击耳闻者，皆可带来。
给朕，查个水落石出！不得有误！”
“臣，领旨！”
魏征说完之后，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就朝殿外走去。
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魏征！竟然是魏征！
谁不知道魏征是什么人？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人送外号“人镜”。
连皇帝的面子都敢驳，连皇帝的过错都敢犯颜首谏！
让他去查？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对长孙无忌的哭诉和陆文轩的指控，都持怀疑态度。
意味着皇帝要的是真相，是铁证！
绝无任何偏袒徇私的可能！
长孙无忌的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死灰！他太了解魏征了。
这个倔驴，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让他去查，无异于将长孙家架在火上烤。
他猛地抬头看向御座，眼中充满了哀求，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但是当长孙无忌看到李世民那冰冷的双眸之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程咬金和尉迟敬德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兴奋之色。
两人没想到今日的朝会竟然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
程咬金更是没想到，陆文轩竟然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以为给长孙无忌刨好坑了，就等着他往里跳了。
那昨日陆文轩来自己府上，只能说陆文轩是为了给他自己加上一层保险而己。
李世民坐在上面不说话。
下面的文武百官也大气不敢出。
全部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垂手站着。
陆文轩则是趴在地上，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程咬金一度以为这小混蛋不会趴着睡着了吧？
长孙无忌的心里更是把自己家那个逆子给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冲儿那个混账东西，他到底有没有？
他不敢想，却又无法控制地去想。魏征那个倔驴，他会查到什么？万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有半个时辰。
终于！
殿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来了！
所有垂下的头颅，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抬起。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殿门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