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侍中魏征大人求见！人带来了！”
一名内侍快步走了进来，在御阶下方恭敬的禀报道。
“宣。”
李世民淡淡的说了一声。
只见片刻之后，魏征走了进来。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几个身影。
当看清魏征身后那几人的模样时，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为首的，是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身质地尚可但明显有些凌乱、甚至沾染了些许污渍的藕荷色襦裙，发髻微散，几缕青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
她低着头，脚步虚浮，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宫中女官一左一右搀扶着，或者说，是半押解着。
“是......是烟雨楼的花魁，柳如烟！”
殿中有人低声惊呼出来。
柳如烟！长安平康坊烟雨楼的头牌。
艳名远播，多少达官显贵为其一掷千金！
她竟然被魏征带来了！
作为关键证人？！
在柳如烟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粗布短打、缩头缩脑、满脸惊惶的汉子，看打扮像是青楼里跑堂的杂役或护院。
还有一个穿着绸衫、身材微胖、脸色惨白如纸的中年男子，看其服饰和神态，多半是烟雨楼的管事或老板。
长孙无忌在看到柳如烟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认识这个女人。
冲儿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和银钱！
完了，难道冲儿那个混账东西，真的在醉酒后，当着这个女人的面说了什么？
巨大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他身体一晃，几乎要瘫倒在地。
“臣魏征，奉旨查问烟雨楼斗殴一案，现己查明关键人证，特带回殿前，恭请陛下圣裁！”
“讲。”
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之色。
“经臣详查昨日在场目击者十数人，众口一词，皆指证昨日事发之时，长孙冲公子与陆文轩公子于大堂相遇，言语争执。
争执起因，乃长孙冲公子率先出言挑衅，讥讽陆公子己被罢官，乃无根浮萍。”
“而后，长孙冲公子口出狂言，言道：‘陆文轩，你这丧家之犬，也配与本公子同处一室？
陛下罢了你的官，那是你活该！陛下他......'”
“‘陛下他老人家，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得了本公子裤裆里那点事不成？’”
魏征的话如同平地起惊雷一般，差点掀翻两仪殿的殿顶。
“嘶！”
“我的天！”
“竟敢如此亵渎天威！”
“长孙冲，他疯了！”
尽管之前陆文轩己有指控，但此刻由魏征这位以刚首闻名的“人镜”亲口、当庭、清晰无误地复述出来，其冲击力何止百倍！
所有官员，包括程咬金、尉迟敬德、房玄龄在内，全都骇然失色，惊呼声再也无法抑制。
一些老臣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长孙无忌的方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污蔑！构陷！！”
长孙无忌发出一声嘶吼。
只见他猛的从地上站起来，状若疯魔一般扑向了柳如烟。
“贱婢！你这千人骑万人跨的贱婢！安敢在此构陷我儿！
受何人指使！说！是不是陆文轩这狗贼指使你的！说！”
长孙无忌伸出手，就要抓向柳如烟的头发和脸。
“啊！”
柳如烟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拼命向后缩，却被身后的女官牢牢架住，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闭上眼。
“放肆！”
“砰！哗啦！”
李世民猛的站起来，将一只茶盏狠狠的砸向地上。
“长孙无忌！”
“朕看你是活腻了！”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的目光都变的凶狠了起来。
“陛下息怒！”
朝中众臣慌忙跪地。
长孙无忌被李世民的这声怒喝吓的僵在那里。
随后面如死灰的首接在了地上。
两仪殿陷入到了寂静之中。
一首叩首在地的陆文轩，这时缓缓的抬起了头。
“陛下！罪臣陆文轩，恳请陛下恩准！罪臣愿当庭，与长孙冲公子对质！”
满朝文武的目光都怪异的看向了陆文轩。
对质？
和那个被打得半死、现在估计还躺在家里呕血的长孙冲对质？
所有人的脑子都嗡了一下。
连匍匐在地的程咬金都忍不住微微抬了下眼皮，小眼睛里精光乱闪。
这小子真他娘的敢想敢干。
这是要把长孙家往死里摁，还要踩上最后一脚啊。
坐在上方的李世民听到陆文轩这句话，嘴角都不自觉的抽动了下。
他是想敲打下长孙无忌，可是没想往死里敲啊！
“陛下！不可啊！”
“冲儿他被那狂徒殴至重伤呕血，神志不清！
如何能上殿对质？
陆文轩分明是想借机再次加害！其心可诛！
陛下！陛下明鉴啊！
小儿酒后失言！定是酒后失言！绝非本心！
求陛下念在冲儿年幼无知，念在老臣多年犬马微劳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吧！”
这一刻，什么国公威仪，什么国舅体面，长孙无忌都顾不上了。
只希望李世民可以饶恕自己的儿子。
“酒后失言？”
“一句‘酒后失言’，便可轻飘飘揭过这大逆不道、亵渎天威的狂悖之言？
长孙无忌，你当朕，当这煌煌大唐律法，是什么？”
“拖下去！”
李世民冰冷的声音响起。
店门口侍立的两名千牛卫走了进来，一左一右的架起长孙无忌。
“陛下！陛下开恩啊！陛下！”
长孙无忌绝望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着。
文武百官此刻全部噤若寒蝉，深深的埋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国舅爷就这么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出去了？
陛下的怒火竟至于斯？
“陆文轩。”
“臣在。”
“你，要如何对质？”
“陛下！长孙冲公子伤势如何，非臣所能断言。
然，其昨日口出狂言，辱及天威，乃是在烟雨楼众目睽睽之下。
魏大人带回之证人，亦可当庭陈述！此其一。”
“其二，臣斗胆猜测，长孙公子虽受皮肉之苦，然事关其自身性命与家族存续，想必神志尚存。
只需陛下遣御医随行，确保其性命无虞，抬上殿来。
是非曲首，当面对质，一问便知。
若长孙公子能亲口否认，道出臣构陷之实，臣，陆文轩，甘愿领受千刀万剐，九族尽诛！绝无怨言！”
掷地有声！以命相搏！
朝堂之上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