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入赤蛟号沉船的船舱入口,如同跨过了阴阳的界限。外界风暴的咆哮、海兽的嘶鸣、雨水的冰冷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的沉凝。浓重得化不开的黑暗包裹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千年沉积的海水腥咸、朽木腐败、以及一种奇异的、如同炙烤矿石般的燥热气息。
林默点燃随身携带的防风火折子。微弱跳跃的火光,艰难地撕开粘稠的黑暗,照亮前方逼仄的甬道。脚下的甲板早己腐朽不堪,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深褐色海泥和奇形怪状的藤壶、贝类残骸,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甬道两侧的木质舱壁布满巨大的裂痕,被海水长年浸泡冲刷,早己扭曲变形,如同怪物的肋骨狰狞地张开。一些地方还残留着锈蚀成铁疙瘩的巨大铆钉和锁链残骸。
老罗头佝偻着身子跟在林默身后,仅存的独眼在火光下闪烁着惊悸又狂热的光芒。他手中的鱼叉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深海未知的兴奋与紧张。“这味儿…硫磺味儿更冲了!船底…船底肯定裂了!连着地火!姑爷小心脚下,这破船随时可能塌下去喂岩浆!”他压低声音嘶哑地提醒。
甬道倾斜向下,通往沉船更深、更黑暗的腹地。越往下走,那股源自地底的燥热气息就越发明显,空气也变得灼热而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感觉。通道深处,隐隐传来一种低沉、持续的、如同巨兽在深渊中呼吸般的“隆隆”声,伴随着某种液体沸腾的“咕嘟”气泡破裂声。
“地火…岩浆…”林默心头凛然。这艘上古巨舰,沉没的位置竟然恰好卡在了一条活跃的海底火山裂隙之上!
火光摇曳,映照出前方甬道尽头——一扇巨大的、由某种暗沉金属打造的舱门!舱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锈蚀和钙化物,但依旧能看出其原本的厚重坚固。门扉中央,赫然镶嵌着一个半尺见方的凹槽!凹槽的形状,竟与林默刚刚从怪鱼腹中得到的那个温润白玉盒一模一样!
“盒子!姑爷!快试试!”老罗头激动地催促。
林默强抑心中的悸动,取出那寒气森森、刻有火焰莲花图案的白玉盒,小心翼翼地嵌入那个凹槽之中。
咔哒…嘎吱嘎吱… 一阵沉闷滞涩、仿佛锈蚀了千百年的巨大机括转动声响起!厚重的金属舱门剧烈地震颤着,表面的锈块和钙化物簌簌落下。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沉重的门扉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远比外面更加灼热、混杂着浓烈硫磺、尘土和陈朽金属气息的热浪,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火光被吹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林默稳住身形,举着火折子,率先踏入舱门之后。
眼前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无比、高度超过三层楼的球形核心舱室!这绝非凡俗工匠能够铸造的空间!舱室的穹顶和西壁,并非木质,而是由一种暗沉、厚重、布满奇异纹路的未知金属整体浇铸而成!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经络般的金属管道,从穹顶和西壁延伸而出,最终汇聚到舱室中央一个巨大的金属平台上!平台下方,透过金属格栅的缝隙,可以看到翻滚涌动的、散发着毁灭性高温和刺目红光的——熔岩!那持续不断的“隆隆”声和“咕嘟”声,正是源自于此!
整个舱室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核心!炽热的气浪扭曲了视线!空气灼热得几乎能点燃!
而真正让林默和老罗头瞬间屏住呼吸的,是舱室中央那个巨大的金属平台之上,静静悬浮着的东西!
那是一株植物! 它扎根于平台中央一个脸盆大小、由暗金色金属铸就的凹槽之中。凹槽里并非泥土,而是缓慢流淌着一种散发着柔和蓝白色光芒的、如同液态星辰般的奇异液体!
植物的主干只有拇指粗细,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的冰晶雕琢而成,内部流淌着丝丝缕缕银白色的光晕。主干顶端,并非寻常的花蕾,而是两朵并蒂而生的奇异莲花!
一朵莲,洁白如雪!花瓣层叠,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散发着至纯至净的冰冷寒气,其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出细小的冰晶!莲心处,一点晶莹的银芒缓缓流转,如同沉睡的星辰。
而另一朵莲,赤红如血!花瓣如同凝固的岩浆,流淌着灼热的金红色光泽,散发着足以焚金熔铁的恐怖高温!莲心处,一点炽烈的金芒如同跳动的太阳核心,蕴含着狂暴的生命力!
冰与火!静与狂!两种截然对立、却又完美交融的气息,从这两朵并蒂莲花上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灼热的舱室!而在两朵莲花的上方,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着的赤红色晶核!正是它在散发着柔和却强大的能量,维持着这株奇莲的生长!这晶核的色泽与波动,与赤蛟号船首那颗“赤焰龙睛”以及林默怀中的赤红宝石碎片,同源同质!
雪魄莲心!双生莲! 青黛唯一的生机!祖坟壁画所指的“莲开双生”!
林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寻找的目标,竟然就在眼前!而且是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存在着!
“天…天工造物…神迹啊…”老罗头看得目瞪口呆,独眼中充满了敬畏和贪婪。
然而,异变陡生!
就在林默心神激荡、准备上前取莲的瞬间! 嗡——! 整个球形舱室猛地发出剧烈的嗡鸣!墙壁上那些如同血管经络般的金属管道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无形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舱室!
“噗通!噗通!”老罗头和林默同时感到一股恐怖的重压降临!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两人双腿一软,竟被这无形的力量狠狠压得跪倒在地!手中的火折子脱手飞出,瞬间熄灭!整个舱室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中央那双生莲花的冰蓝与赤红光芒,以及那搏动的赤红晶核,在黑暗中幽幽闪耀,如同魔鬼的眼睛!
“唔!”林默闷哼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怀中的赤红宝石碎片和手中的白玉盒同时传来剧烈的灼热感!那枚白玉盒表面的火焰莲花图案更是亮起了微弱的白光!
“防…防御法阵!这鬼船…活了!”老罗头艰难地嘶吼着,脸被无形的压力贴在地上,满是惊恐。
几乎同时! “唰!唰!” 两道如同幽灵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舱室入口上方两个极其隐蔽的通风管道口滑落!轻盈地落在距离双生莲平台数丈外的金属管道之上!如同两道没有重量的阴影,在微微摇曳的莲花光芒中,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影阁杀手!他们果然在船上!而且一首在等待时机!
其中一道纤细的黑影,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向被无形力场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林默!那双冰冷无情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浓烈到极致的——杀意!比落鹰峡、比码头、比祖坟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纯粹、更加决绝!
而另一道身影,则如同捕食的猎豹,身形微弓,手中一柄狭长、弯曲、如同新月般的奇异镰刃,在莲花的光芒下折射出幽冷的寒芒!他的目标,赫然是平台中央那株冰火双生的奇莲!那柄镰刃的形状,竟与苏家祖坟壁画中那巨大的黑莲镰刀轮廓,隐隐呼应!
黑镰!影阁真正的顶尖杀戮者!终于现身!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阻拦或警告! 而是夺宝!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