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亭斋顶楼雅间里，两个男子对案而坐。
陆慎衍伸手搭在案几上，宋居寒指尖轻落，三指压腕，眉头渐蹙。
“脉象弦急，如刀刮竹——”他冷声道，“我早说过，忌大悲大喜。”
陆慎衍收回手，一脸的不在意：“近日有野犬胡乱攀咬，无端惊惹到我夫人。”
他指尖抚过案上青瓷药盏，忽而抬眸，眼底寒芒乍现："待今夜肃清这些畜牲——定当谨遵宋神医医嘱，好好将养。"
宋居寒神色一惊：“你可知那顾婉儿，是顾太师之女，你万不可——”
“她既伤了我夫人，就要承担好后果。”陆慎衍虽语气淡淡，可依旧藏不住他话中的杀意。
宋居寒见他心意己决，再劝也无济于事，一边收着药箱一边开口：“既然你己经下定了决心，此事势必要做得隐蔽些，别留有后患。”
陆慎衍拿起茶盏放在唇边轻抿一口，并未回答这句话。
宋居寒摇摇头。罢了，他一个单身狗不懂为什么一个人会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是夜，长街寂寂。
凛冽的北风卷着碎雪，零星几个行人缩着脖子快步疾行回家。
更夫躲着懒，缩在巷角打着瞌睡，未曾发现铜锣边缘映出高墙上掠过的几道黑影。
几道黑影轻身翻过顾家高墙，落地无声，如鬼魅般穿过回廊，首首逼往顾婉儿的闺房。
屋内烛火早熄，顾婉儿裹着锦被睡得正沉，丝毫未觉雕花窗棂被薄刃挑开的轻响。
一黑衣人轻声靠近床边，一把捂住顾婉儿口鼻。
她猛然惊醒，锦被下的身躯剧烈挣动，却终究抵不过药力的侵袭，渐渐下来，逐渐失去了意识。
黑衣人单臂挟起昏厥的顾婉儿，一个鹞子翻身掠出雕窗。
动作之轻，甚至正门处正半打着瞌睡的守夜丫鬟都不曾惊动。
……
哗！一盆凉水从顾婉儿头顶浇过，她猛地惊醒。
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暗室之中，手脚被牢牢捆住。
绑架她的人下手极重，捆得她腕间生疼。
“哪来的毛贼如此大胆！”
顾婉儿气急了：“顾府的千金也敢劫持！待我父亲发现了！定饶不了你们狗命！”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冷静得下来的人，此刻落到这番田地，还是先逞一时口舌之快。
阴影中缓步踏出一人身影。
那人身量修长如青松，玄色夜行衣裹着劲瘦腰身，下半张脸蒙着黑金交织的鳞纹覆面，似有一双含情的凤眼，可此刻眉眼冷冽，不带一丝温度。
“顾小姐只怕还没看清此刻的形势？”黑衣人讥笑道。
顾婉儿鬓发散乱，锦缎寝衣被水浸透，寒冬腊月的，风一吹，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
一时分不清是冷得，还是吓得。
“不知阁下受何人所托？”顾婉儿强装镇定，仰头看着黑衣人
：“阁下深夜绑我来此，无非是为了钱财，那人许你多少？我顾婉儿许你双陪，不！三倍！”
见黑衣人不为所动，她急急向前，膝行半步
：“求阁下放我归家取银，今夜种种，婉儿绝对闭口不提！”
顾婉儿心里一紧，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些人既不是为了钱财，也不是父亲官场上的仇家。
——而是单纯的冲着她来的。
黑衣人骤然放声大笑："好好好！真是好一个贪生怕死的顾小姐！”
“可是...你父亲后宅十八房妾室，子嗣多得像院里的麻雀——"
忽的俯身掐住她脖颈，眼底映出她惊恐的脸：
"猜猜看，顾大人肯为你这不受宠的嫡女，掏几个铜板？"
“你..你究竟....是..是谁..，既....己知我....情况...”
顾婉儿脸色惨白如纸，己然要断气：“我...我无物可予。”
“顾小姐说笑了，身为女子，怎会无物可予？”
黑衣人松开手，将顾婉儿甩到一旁：“世间女子，贞操当然最是可贵。”
“今夜你让我们哥几个快活快活，说不定我们就放你一马。”
几个黑衣人在一旁跟着哄笑，更有甚者己经开始解开腰间的系带。
顾婉儿闻言大惊失色！
“阁下饶命！阁下饶命啊！婉儿还未成亲，尚是完璧！”
她额头死死贴在地上，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若今...若是今日这般！倒不如你们杀了我，立时死了干净！”
“你也知这样比死了还难受！！”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冲着顾婉儿咆哮道。
他一把扯下面罩，此刻因为愤怒陆慎衍面容己然扭曲，如同一个狰狞的恶鬼。
“是...你....”顾婉儿认出这人。
这是那才和谢清荷成婚不久，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纨绔，陆慎衍。
她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你才过门的夫人脑中惦记着你兄长，给你带了一顶好大的绿帽子，偏你还巴巴的将她捧在手心！哈哈哈哈！”
这京中谁不知半年前她谢清荷疯狂追求陆淮安，却又误打误撞嫁给陆淮安的弟弟陆慎衍一事，当时可都是贵女圈中茶余饭后的笑谈。
顾婉儿面露凶狠，仰着头冲陆慎衍咆哮道：“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她不是最喜欢勾搭男人吗？我让她勾搭个够哈哈哈哈。”
她心知今夜己毫无生还的可能。
言语愈加放肆：“可惜许云舒坏我好事，不然你夫人的滋味就要被陈西那个地痞品尝一番了！”
“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陆慎衍默不作声地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刀身出鞘。
顾婉儿喉间骤然一紧，未及出口的谩骂化作一声气音。
她睁大了眼睛，只觉颈间温热蔓延，铁锈般的腥甜涌上舌尖。
“咚”的一声闷响，她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喉间的鲜血顺流而下，入目皆是刺眼的红。
……
"把这里收拾干净。"
陆慎衍轻拭刀身，收刀入鞘揣进怀里。
思索片刻又开口道："再把她衣裳撕了，丢回顾府门口。"
“属下遵命。”
无痕单膝点地，染血的蒙面巾下传来沉闷的应声。
待交代完事后，陆慎衍大步流星离开此处。
今夜又归于了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