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铜灯反射着跳跃的光线，在吕世昌泛红眼尾投下细碎阴影，他脸上的泪痕在阳光里泛着微光。
感性的宫女们悄悄抹着眼角。
气氛十分感人。
马皇后母性被激发，怜惜的抓起他的手，轻拍手背安慰道：“你就当本宫是你娘亲，想哭，就哭吧。”
一声安慰，让人破防。
我也是有娘的孩子啊。
我娘，我妈……我再也见不到了。
吕世昌喉结滚动着，喉间压抑的哽咽声再也刹不住，混着滴滴答答泪珠儿在暖风里飘散，传出好远。
许久，吕世昌方才缓了过来，吸吸鼻子，他用另一只手抹掉泪水：
“臣失态，让娘娘见笑了。臣惶恐，岂敢乱了君臣之礼。”
“你这孩子。”马皇后看他脸上还挂着泪痕，偏偏一本正经，像极了朱标小时候的样子。马皇后不得由暖心一笑，她拉起家常，问道：“不知你家中还有何人？”
吕世昌赶紧收拾好心情，他刚才还在想该怎么切入话题呢。马皇后就把枕头送来了。这乍喜乍悲，实在是折磨人。
“还有一位兄长。”苦涩一笑，吕世昌轻轻说道：“父母过世得早。臣全靠大哥养大。大哥遇人不淑，我那大嫂，唉，不说也罢。反正，至此，就我兄弟俩相依为命。大哥不愿再娶。我就多纳了几房侍妾，想着为吕家延续香火。万万没想到……”
吕世昌不停摇头，一副愁大苦深的样子。
马皇后好奇心被勾起，很八卦地问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就是大哥被诬陷入狱。锦衣卫上门。”
吕世昌一脸往事不堪回首：
“因为我大难临头，我那几房妾侍，一个个急着与我撇清关系。臣自问对她们不错，何以负我？臣失望之下，便如了她们的意，在进京前当场写下休书，自此，婚嫁自便。她们竟笑颜逐开，毫无不舍之意。”
吕世昌气愤得一锤桌面：“天下女子皆负心！”
斥责之后，他似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连忙连声赔罪：“臣一时激愤，望娘娘恕罪。”
满足八卦之心后，马皇后对他更怜惜了。这娃也真是可怜。大哥遇人不淑也就罢了，他自己也没碰上良人。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谢娘娘。”
马皇后斟酌一下，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兄弟俩，唉，也是时运不济。但天下好女子还是有许多的。万不可因此而视女子如洪水猛兽，明白没有？”
“娘娘所言极是。”吕世昌回应了一句，又好奇问道：“坊间传闻，陛下在还未成就大业时。有一次触怒郭元帅，被关在牢中，不给吃食。最后还是娘娘将烧饼藏在身上，给陛下送去了吃食。为此，娘娘就连……还烫伤了。不知是真是假？”
“这事啊。”马皇后被他的话带回遥远的过去，不由得回味一笑：“真倒是真。不过，也没有外面传得那么严重。毕竟，本宫也不傻，总不能将刚出锅的饼往身上带？”
“原来如此。能遇上娘娘，真是陛下的福气。”吕世昌感概一句，立马图穷匕现：“臣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马皇后眨眨眼，莞尔一笑：“你说说看。”
“咳咳，是这样。”吕世昌老脸通红：“臣虽纳过妾，但还没娶妻。当初赠我药方的老神仙说，我与十公主有缘。臣……臣的意思是……能否……”
他一脸不好意思，连话都说不下去的模样。
真是个单纯的娃啊。马皇后感慨，只是这十公主，唉……
朱元璋一共生了二十六个儿子，还有十六个女儿。历史上十公主与十三公主一样都死得早。可见她们身体不好。
马皇后自然不会骗救命恩人娶一个重病将死之人，只好如实告之：“念慈是己故杨妃所出，并不是我亲生。她自幼身体不好，御医诊断，她……”
马皇后绞动着手中锦帕，绣着百子千孙图的绸面被拧出几道褶皱。
沉默片刻，马皇后终是叹气道：“她只怕活不过明年。”
乌云飘到皇宫上方，远处传来沉闷钟声，惊得廊下悬挂的彩鸟扑棱着翅膀，将笼子撞得微微摇晃。
宫女太监们随着马皇后哀郁的声音变得愁容满面。也不知有几人真心，几人假。
‘多大点事啊。’
吕世昌没心没肺想着：若不是知道十公主身体不好，他哪会故意提这个事。
要是其他女儿，就算马皇后碍于救命大恩不得不应，朱元璋也可能不会同意。
十公主不一样，反正要死的女儿。想必朱元璋不会太抗拒。
她身体不行，又不是不能治。
关键是皇家公主大多生得美艳。十公主再怎么样，想来应该长相不差。反正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干才是傻子。
吕世昌略一回想，装作为难万分，接着一咬牙换上一本正经脸色，郑重说道：“娘娘，张老神仙曾说，我与十公主是阴阳命。合则两全，分则双亡。”
啊？所有在场人都惊了。
“张老神仙？”马皇后激动的问道：“莫不是传说中的张三丰，张神仙？”
吕世昌轻轻摇头，故作神秘道：“下官也不知他全名。只知他白发童颜，姓张，行为举止异于常人，看似疯癫如乞丐，可言语间却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实则深不可测。
他说臣与他前世有一段渊源，特来报恩，还传授了臣一些奇方……咳嗯，罢了，还是说回臣与公主的事吧。”
马皇后对鬼神之说还是很信的。再加上她才刚刚神奇康复，让她不信都难。
她紧张问道：“老神仙所说的阴阳命，怎么分说？”
宫女与太监也竖起耳朵，脸上满是八卦。
吕世昌一脸神神秘秘，说道：“老神仙说，今年我与公主有一道坎，合一起就能安然渡过，以后幸福美满，健康长寿。如没能成就姻缘，那么公主会因病而亡。臣则会被冤枉下狱，会被斩首！”
“哎呀~”马皇后倒吸一口冷气。宫女们也忍不住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个不停。
眼下可不就真真应了老神仙的话了么？
十公主的病情是越来越重，而吕世昌刚刚还被锦衣卫抄家，大哥还陷在牢里呢。
马皇后端坐不动，神情却激动起来，问道：“此话当真？”
“不敢欺瞒娘娘。臣之所以想远遁海外，也是存着想躲过一劫的打算。只是老神仙既然有交代，臣还是如实说了。毕竟事关臣与公主生死。不可不慎。”
“哼！我看你就是满口谎言！”
马皇后正想继续追问，朱元璋突然大步踏入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