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铜铃叮当乱响，朱元璋的到来再次惊醒了金丝笼里的绿毛鹦鹉，那畜生扑腾着翅膀尖叫：“?圣金安！?圣金安！”
众人连忙行礼：“臣/奴婢/臣妾，拜见陛下。”
吕世昌低垂的眼帘，映出皇帝皂靴上沾的泥尘，那抹暗黄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板上格外刺眼。这位来得可够急的。吕世昌暗想。
“免礼。”
朱元璋见马皇后生龙活虎，顿时哈哈大笑，上前拉住皇后的手，柔声道：“好，好。妹子。你总算是大好了。咱这心啊，总算是落下来了。”
“陛下，还有外臣在呢。”马皇后嗔怪得抽回手来。
朱元璋大为不满，瞪着一众电灯泡：“你们还杵在这干嘛，还不退下！”
“是，陛下。”
宫女和太监连忙退出宫去。对老朱过河抽板，吕世昌牙痒痒，但也只能连忙往外走。
马皇后本想让他留下，想了想只能开口道：“吕县令，你先在外候着。本宫还有话要与你说。”
“是。娘娘。”
吕世昌扫了一眼一脸玩味看着他的朱元璋，连忙退了出去。
果然不愧是从乞丐到帝皇的人物，好似一眼能看穿他的心思。
这等人物，还有人想着：现代人穿越过去就能对他指点江山，怕不是嫌命太长。惹不起，完全惹不起。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吕世昌退至殿外，贴着朱漆廊柱而立，指尖下意识着柱身纹饰：这把应该是稳了！下一步又当如何？
人一走完。朱元璋就将马皇后揽入怀中，一脸怜惜：“妹子，你这样，咱总算是安心了。咱这大半年，一想到你要没了，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重八。”马皇后伏在朱元璋胸膛上：“有你这话，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朱元璋一听，马上责怪道：“哎，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朱元璋布满老茧的大手抚过马皇后不再乌黑的云鬓，马皇后湿热的手掌划过龙袍，发出细微沙沙声。一转眼，两人都老了。
两人温存片刻。
马皇后踌躇道：“重八，这次能活过来。全靠了吕世昌那孩子。你刚才……”
“别提那奸滑的小子。”
朱元璋气不打一处来：“咱让他在江浦当官。就在眼皮子底下。你猜他怎么着？他参与贪污不止，还敢给别人转移赃银。
这伙人，胆子大得没边。吕世宗供认，经吕世昌手转移的赃银高达数百万两之巨。古往今来，贪赃枉法大有人在，但是搞得这么过分的，实在是不多!”
马皇后皱眉，想起吕世昌刚才真情流露样子，她总觉得吕世昌不像那种奸邪之人。
“重八，会不会搞错了。我看吕世昌这孩子，心思纯良。不似贪赃枉法之徒。”
“妹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看胡惟庸、汪广洋，哪个一开始不是一副忠良的模样。结果呢？咱受骗得多了，咱是再也不会相信他们了。”
“唉，朝堂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多说什么。”马皇后轻声说道：“只是吕世昌对我有救命之恩。恩情大过天，总是得报的。”
“哼，看在他救了妹子的份上。咱留他一命。”
“重八，我这条命就值这点？”马皇后轻轻一撑，从朱元璋怀里离开，背过身去：“救命大恩，你就这么报答。往后再有事，谁还来帮咱们？”
“这……”朱元璋哑口无言，连忙凑上前去，搂过马皇后开哄：“好好，是咱的错。咱给他赏还不成嘛。”
“这还差不多。”马皇后这才露出笑脸：“不过，吕世昌这孩子自有想法……”
“咱听到了。”朱元璋打断马皇后的话，冷笑道：“这小子想娶十丫头过门当保护伞，他想得倒挺美。”
马皇后还没说话，朱元璋就冷酷的说道：“若不是他救了妹子。别说他娶了十丫头，就算他将咱的女儿全娶了。敢贪赃枉法，咱也饶不得他！”
这话让马皇后暗暗咬牙：“重八，你当皇帝是越当越威风了。杀外人不止，连杀自己人，眼都不眨。”
马皇后转身，视线掠过朱元璋肩头，正落在那尊梅瓶上。数年前皇帝震怒时摔出的裂痕，此刻蜿蜒如蜈蚣。
马皇后更加不忿。
看着她埋怨的眼神，老朱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话说过头了。
他嬉皮笑脸，打个哈哈：“妹子，咱开玩笑呢。就打个比方，说明咱不徇私枉法。”
朱元璋说着，走动两步，顺手抄起案上玛瑙摆件把玩，血红纹路在他掌心游走。倒显得他游刃有余，一点不心虚。
“打比方，你也不能拿自家女儿说事啊。”马皇后在背后嗔怪地白他一眼。
“是，是。咱这张臭嘴。”朱元璋放下摆件，轻轻拍打自己的嘴角:“呵呵，那啥，咱们还是继续说吕世昌那小子吧。”
“嗯。”
马皇后没再计较，忧心忡忡道：“那孩子说张老神仙的事。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你看，十丫头眼看没两年好活。吕世昌又卷入官非，连你都欲杀之而后快。想必他们真是阴阳命。”
“头发长，见识短。”朱元璋闻言立马翻脸，拉下嘴角首摇头：“那小子分明是现编现卖。拿现成的事，加个由头来骗你呢。”
马皇后不服气：“那我能突然大好，你怎么说？难道天下还有神药能立竿见影。须知病去如抽丝。你问问太医院，这事，神是不神？”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
朱元璋还是不信鬼神的说法：“搞不好，那小子真得了什么神方。眼见死到临头，才不得不拿出来救妹子，以换取自己一条性命。”
越说，朱元璋越觉得他说的就是真相。
马皇后没有反驳，而是问道：“那你说，十丫头怎么办？就放着不管，坐等她病死？”
朱元璋沉默片刻，突然狞笑道：“吕世昌还有神药。咱这就……”
“重八！”马皇后伸手狠狠一拧他的腰肉。朱元璋吃疼，倒吸一口冷气。看着气呼呼的妻子，他是想发火，又不好发。
“重八，你现在是皇帝，不是强盗。”
马皇后轻轻揉着刚才她拧着的地方，语重心长：“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为什么总要硬来？难道你就有十足把握，那孩子的事，真如你所猜测那般？“
朱元璋被安抚下来，想了想，没好气道：“咱是不敢肯定。但咱也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辞就将十丫头推入火坑。那小子就不是个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你还让他当官？”
“咱被骗了，看走了眼。”
“那我问你，你说他贪赃枉法，可有证据？”
“咱自然有证据。只是还没拿他现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