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七,观星台的浑天仪被三尺厚雪覆盖,青铜齿轮间结着冰棱,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沈砚冰握着养父遗留的青铜扳手,指尖抚过齿轮边缘的凹痕——那是沈修远二十年前刻下的“太初”暗纹,此刻正与他星盘的缺口严丝合缝。
“砚冰,齿轮第三环的卯榫不对。”苏若雪的素白披风拂过仪器底座,香粉盒底的“观天者勿困于天”在积雪上投下淡影,“父亲曾说,浑天仪核心齿轮共有七层,对应北斗七星,而第七层……”
“第七层藏着太祖皇帝的星象密匙。”沈砚冰截断话头,扳手敲在齿轮节点上,发出清越的鸣响。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养父在齿轮间藏入的微型玉璜,此刻正随着齿轮转动,在冰面上投射出残缺的北斗光影。
更鼓响过三通,齿轮突然发出“咔嗒”轻响,冰层下露出个拇指大小的孔洞,里面嵌着片染血的绢帛。沈砚冰的指尖在帛书上颤抖,那是沈修远的字迹:“荧惑守心非灾象,齿轮第七层藏真章。”他忽然福至心灵,将星盘嵌入孔洞,缺口处渗出的鲜血与齿轮机油混合,竟在雪地上映出完整的“太初历星图”。
“小心!”苏若雪的银簪突然出鞘,簪头玉坠划过齿轮间隙,击落在阴影里的弩箭。沈砚冰这才发现,三名夜鸦死士正攀着仪柱逼近,袖口狼毒草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正是曹正淳派来破坏浑天仪的精锐。
“他们要毁了齿轮!”苏若雪的香粉盒撒出荧光粉,在死士身上标出“天枢、天璇、天玑”方位,“砚冰,启动齿轮机关!”
沈砚冰握紧扳手,按照养父教导的北斗顺序敲击齿轮:天枢三记、天璇五记、摇光七记。随着最后一声轰鸣,第七层齿轮突然翻转,露出内侧刻着的星象图——与曹正淳密室的九星阵完全相反,中央“天元”位赫然标着“荧惑主昌”。
死士的弩箭在齿轮光影中诡异地转向,沈砚冰趁机甩出算筹,竹筹击中对方腕间的“太渊穴”,狼毒草弩箭“当啷”落地。他望着齿轮投射的星图,忽然发现“摇光星”位的齿轮边缘,刻着极小的苏明远官印——苏若雪父亲的最后印记。
“砚冰,你看齿轮阴影!”苏若雪忽然指向雪地,齿轮转动的投影竟在积雪上拼出“七月十五,七星连珠”的字样,“这才是《太初历》记载的真正日期,比曹正淳计算的早了二十年!”
更漏声在雪夜里格外清晰,沈砚冰摸着齿轮上的血槽,终于明白养父为何将星盘缺口设计成摇光星形状——那是启动齿轮机关的钥匙,更是破解九星阵的关键。他忽然取出从漕运码头得来的羊皮纸,发现上面的火漆印北斗,竟与齿轮内侧的星图完全重合。
“原来密信的火漆印,”他低声道,“是为了让我们在修复浑天仪时,发现真正的星象。”
苏若雪的指尖划过齿轮上的苏明远官印,忽然露出苦涩的笑:“父亲当年参与铸造浑天仪,却被曹正淳篡改齿轮,让‘荧惑守心’成为灾象。”她忽然望向天际的荧惑星,比齿轮投射的位置偏西三分,“现在齿轮归位,荧惑星终于回到正确轨迹。”
更深露重时,观星台的铜钟突然轰鸣,惊起寒鸦数只。沈砚冰望着齿轮投射的星图,发现“心宿二”位的阴影里,竟藏着前太子血诏的微型复刻——每颗星点都是用星官血混合水银绘制,在月光下发出冷冽的光。
“砚冰,”苏若雪忽然指向齿轮中央,“那里有个凹槽,和你的星盘……”
“和我的星盘缺口吻合。”沈砚冰接过话头,将星盘嵌入凹槽,齿轮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座观星台随之震动。积雪从仪顶滑落,露出内层刻着的“观天者勿困于天”,正是苏若雪香粉盒底的字迹放大千倍。
死士的惨叫声在风雪中消散,沈砚冰望着齿轮投射的真实星图,终于明白浑天仪的齿轮不仅是观测工具,更是太祖皇帝留下的破局机关。当曹正淳在密室计算九星连珠时,他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星象,藏在这架被他篡改了二十年的仪器深处,藏在每个观星者代代相传的信念里。
“苏姑娘,”沈砚冰忽然轻笑,“你说,楚宣帝看见这齿轮投射的星图,会想起什么?”
苏若雪望着齿轮上的苏明远官印,想起父亲在天牢刻下的北斗:“他会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沈修远在齿轮间藏下的不是星盘,而是让天命归位的勇气。”她忽然掏出香粉盒,将剩余荧光粉撒向齿轮,“就像这荧光,就算被风雪掩埋,也会在齿轮转动时,照亮真正的星象。”
雪不知何时停了,观星台的晨光穿透云层,照在浑天仪的齿轮上。沈砚冰知道,第二十西章的齿轮修复不是终点,而是真正的破局之始。当齿轮开始转动,当真实星图投射在雪地上,曹正淳的九星阵阴谋己露出破绽,而楚宣帝的犹豫,赵高的密道,顾星澜的卦象,都将在这架古老仪器的齿轮声中,迎来最关键的对决。
苏若雪的指尖划过齿轮上的“太初”暗纹,忽然说:“砚冰,你听,齿轮的声音像不像养父在讲故事?他说过,浑天仪的每个齿轮,都是观星者的骨血铸成。”
沈砚冰望着天际的启明星,想起齿轮间藏着的沈修远血书。他忽然明白,所谓浑天仪的齿轮,从来不是冰冷的青铜,而是代代观星者用生命刻下的信念。当齿轮重新转动,当真实星图浮现,他们终于在这架仪器里,找到了比天命更强大的力量——那是人心对真相的渴望,是观星者永不屈服的勇气。
观星台的晨钟响起,沈砚冰握着苏若雪的手,感受着齿轮传递的震动。他知道,下一章的故事,将从这震动开始,而他们的棋局,终将在齿轮的转动中,落下最关键的一子——不是改变星象,而是让星象,第一次真正属于观星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