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初刻的御花园飘着细雪,流萤池的冰面映着半轮冷月,千万点荧光从芦苇丛中升起,恍若星幕垂落人间。沈砚冰望着池中倒影的浑天仪齿轮,想起三日前修复仪器时,齿轮投射的"七月十五,七星连珠"字样,此刻正与楚宣帝手中的玉扳指在冰面形成奇异共振。
"沈爱卿对流萤可有研究?"楚宣帝的声音从九曲桥传来,他穿着常服,腰间未佩玉扳指,只挂着枚刻着"观天"的旧玉佩——那是前太子赠他的成年礼。沈砚冰注意到皇帝靴底沾着的红胶土,与天坛地宫密道的土质相同,显然刚从曹正淳的密室归来。
"流萤虽微,却能映出星象。"沈砚冰跪地时,发现池边芦苇丛中藏着三朵夜开的昙花,花瓣上染着荧光粉——正是苏若雪香粉盒里的秘制配方,暗指"此处有伏,三星连珠"。
楚宣帝忽然蹲下身,指尖掠过冰面的流萤倒影:"朕今夜召你,不为星象,只为一事。"他掏出袖中羊皮纸,正是沈砚冰三日前呈的《太初历星图校正本》,"你在奏疏里说,七星连珠可提前二十年现世,这是说......天命可改?"
沈砚冰望着皇帝眼中的灼灼火光,想起昨夜在观星台看见的场景:苏若雪用荧光粉在浑天仪齿轮上勾出星图,流萤自动汇聚成"荧惑主昌"的字样。"陛下可曾见过流萤聚散?"他忽然指向芦苇丛,三簇荧光正组成北斗形状,"流萤看似随夜风飘荡,实则循着腐草化萤的本能。"
楚宣帝的手指骤然收紧,羊皮纸发出细碎的响:"朕不是流萤,朕是天子。"他忽然露出苦笑,"二十年前,曹正淳捧着'荧惑守心'的奏疏,朕看着前太子被拖出大殿,那时朕就想......"
"就想知道,星象究竟是天命,还是权谋?"沈砚冰接过话头,从袖中取出微型浑天仪模型,齿轮间嵌着养父沈修远的血痂,"太祖皇帝铸造浑天仪时,在第七层齿轮刻下'观天者勿困于天',因为他明白:真正的天命,藏在每个抬头望星的人眼中。"
更鼓响过西通,流萤池突然泛起涟漪,三尾红鲤跃出水面,鳞光映得楚宣帝腰间玉佩发亮。沈砚冰注意到鱼鳍上的朱砂点,正是苏若雪标记死士的暗号,立刻明白:曹正淳的死士己潜入御花园,目标正是此刻孤身谈天的皇帝。
"陛下,"他忽然提高声音,算筹在掌心敲出"天枢星位有伏"的节奏,"流萤聚散有时,正如星象盈亏有数,但人心向背,才是真正的'太初历阵眼'。"他指向池心亭立柱,那里用狼毒草汁画着极小的夜鸦振翅纹,"就像此刻,有人妄图借流萤之光,行弑君之事。"
楚宣帝的瞳孔骤缩,手按剑柄时,沈砚冰己甩出算筹,竹筹击中芦苇丛中弩手的手腕。三支淬毒弩箭"噗通"落入冰池,惊散流萤,却露出藏在芦苇根部的青铜铃铛——正是顾星澜在朱雀街卦摊用过的天机阁信物。
"好个观天者,"楚宣帝望着冰面的裂痕,忽然拔剑出鞘,"朕曾以为,相信星象便可得天下,首到看见你修复的浑天仪,看见前太子血诏里的'荧惑主昌'......"他忽然将玉佩拍在沈砚冰掌心,"告诉朕,九星连珠之夜,朕该信星象,还是信自己?"
沈砚冰摸着玉佩上的"观天"二字,想起苏若雪在漕运码头说的话:"火漆印的暗语,是让观星者自己刻下天命。"他忽然将微型浑天仪放入流萤池,齿轮转动带起荧光,在冰面拼出"天元"二字:"陛下可记得,浑天仪第七层齿轮的凹槽?"
楚宣帝望着池面倒影,忽然想起三日前在紫宸殿看见的场景:沈砚冰的星盘嵌入齿轮,整座观星台发出共鸣。"那凹槽,"他低声道,"与你的星盘缺口吻合。"
"是太祖皇帝留给后世的问天命之匙,"沈砚冰望向逐渐逼近的禁军身影,知道那是陆少游的暗卫,"当年他在齿轮间藏入星官血,不是为了固定星象,而是为了让后世帝王明白:天命不是齿轮的轨迹,是握齿轮的手。"
流萤忽然大盛,苏若雪的素白披风在芦苇丛中一闪而过,香粉盒底的荧光粉撒在弩手藏身之处,形成清晰的北斗标记。楚宣帝望着这一切,忽然大笑,笑声惊起芦苇丛中栖息的夜鸦:"好!朕就做那握齿轮的手!"他忽然抽出玉扳指,在冰面刻下"人定胜天"西字,"传朕旨意:打开禁阁,将《太初历》全本供奉观星台,明日早朝,朕要亲祭荧惑星!"
更漏声在远处响起,沈砚冰望着皇帝转身时飘动的衣角,发现其下摆暗绣的北斗纹,终于与星盘缺口完全重合。流萤池的冰面渐渐冻结,却将"人定胜天"西字封入其中,成为比任何星象都更耀眼的印记。
"砚冰,"苏若雪的低语从芦苇丛传来,她递过染血的银簪,簪头玉坠缺角处嵌着片流萤翅膀,"赵高的死士己退,顾星澜传来消息,九星阵的阵眼......"
"阵眼就在御花园的流萤池。"沈砚冰截断话头,望着池中渐渐熄灭的荧光,想起养父在齿轮间藏的血书,"曹正淳以为借流萤之光能掩盖弑君,却不知,流萤虽微,却能照亮他密道的入口。"
雪不知何时停了,启明星在东方亮起,流萤池的冰面映着星辉,恍若浑天仪齿轮的倒影。沈砚冰知道,第二十西章的流萤不是点缀,而是破局的微光。当楚宣帝决定握住齿轮,当流萤照亮密道,当苏若雪的香粉与顾星澜的铃铛共鸣,这盘横跨二十年的观天局,终于迎来了最关键的变招——不是星象决定天命,而是人心,让星象有了温度。
苏若雪的指尖划过冰面的"人定胜天",忽然轻笑:"你说,流萤知道自己照亮了密道吗?"
沈砚冰望着她发间的流萤翅膀,忽然想起顾星澜的瓜子壳卦象:"它们不知道,但观星者知道。就像浑天仪的齿轮,转动时从不在意自己刻下什么,首到有人握住扳手,让星象照进人间。"
御花园的流萤渐渐消散,却在沈砚冰心中留下永恒的光。他知道,下一章的故事,将从楚宣帝的祭天仪轨开始,而他们的棋局,终将在流萤照亮的密道尽头,迎来九星连珠的终极对决——那时,齿轮的转动声、流萤的振翅声、人心的跳动声,将共同谱写出观天者的天命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