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的司天台笼罩在青白色的月光里，浑天仪的青铜臂膊指向东南方，苏若雪的指尖在月相仪的刻度上停顿三息，月光将她发间的银星坠子照得透亮，像极了七年前母亲梳妆台上的琉璃灯。沈砚冰站在她身后，星盘缺口对着月相仪的"望"位，算筹在掌心敲出《太初历》记载的月行轨迹。
"砚冰，月相仪的卯榫偏了三分。"苏若雪的声音混着寒风，素白裙摆扫过仪座上的霜花，"按曹正淳修改的《星象警示录》，今夜该是'月掩心宿'，但实际月轨......"
"实际月轨在'心宿二'东缘，与《太初历》记载的'月伴荧惑'吻合。"沈砚冰接过话头，算筹轻敲月相仪齿轮，霜花簌簌坠落，露出里面刻着的"苏明远"官印，"曹正淳为了让'荧惑坠地'显得顺理成章，故意让月相仪偏离真实轨迹。"
更鼓响过三通，司天台的铜鹤嘴里吐出的沉水香被风卷成细缕，与苏若雪袖间的龙涎香缠绕，在月光下织成无形的网。沈砚冰望着她左臂的北斗刺青，在月华中泛着微光，忽然想起七年前养父沈修远在火海中说的话："月相仪的齿轮里，藏着观天者的良心。"
"我们需要制造'紫微星东移'的假象，"苏若雪忽然转身，香粉盒底的"观天者勿困于天"在仪座投下暗纹，"让曹正淳以为楚宣帝的天命己改，从而提前启动九星阵。"
沈砚冰的瞳孔骤缩，紫微星东移在星象中主"帝王易位"，正是曹正淳梦寐以求的"天命征兆"。他摸出从旧档库带出的《太初历》残页，月光透过纸页上的虫洞，在浑天仪表面投出扭曲的紫微星轨迹——与他设想的假象分毫不差。
"用月相仪的误差掩盖紫微星方位，"他低声道，算筹在浑天仪臂膊上摆出"荧惑守心"阵型，"曹正淳的夜鸦死士会将假象传入密室，而真正的紫微星......"
"真正的紫微星，藏在楚宣帝的《求贤令》里。"苏若雪接口，她的玉坠突然发烫，那是前太子血诏与浑天仪产生的共鸣，"当曹正淳在九星阵中等待'帝王易位'，我们就用真正的星象，击穿他的虚妄。"
更深露重时，司天台的月相仪突然发出"咔嗒"轻响，沈砚冰这才发现，月相仪底座刻着的北斗七星，摇光星位竟与苏若雪的刺青完美重合。他忽然福至心灵，将星盘嵌入摇光星位，齿轮转动带起的霜雾中，竟显露出苏明远的密信："紫微星东移者，非星动，乃心移也。"
"父亲当年就料到曹正淳会篡改月相，"苏若雪的指尖抚过密信上的血痕，"所以在月相仪里藏了双重齿轮，一重显示假象，一重记录真相。"
沈砚冰望着仪座上重新校准的月轨，忽然想起楚宣帝在流萤池说的话："朕要做握齿轮的手。"算筹在月相仪的"望"位刻下记号，这是他们与顾星澜约定的"假象己成"信号。当记号完成的刹那，司天台的风铃突然作响，传来三长两短的节奏——正是天机阁"密道己封"的暗号。
"砚冰，"苏若雪忽然指向天际，真正的紫微星在东南方稳定闪耀，"曹正淳的寒毒今夜会发作，他等不到祭天仪轨了。"
沈砚冰点头，星盘缺口对着她的玉坠："所以我们要在子时初刻，让'紫微星东移'的假象出现在他的密室星图上。苏姑娘，劳烦用香粉盒......"
"用香粉盒的荧光粉，在浑天仪表面投射假星轨。"苏若雪截断话头，银簪在月光下划出弧线，"就像七年前在乱葬岗，我用萤火虫骨灰引开追兵那样。"
更鼓响过西通，苏若雪的香粉盒在浑天仪表面轻轻晃动，荧光粉随着齿轮转动，在夜空中拼出紫微星东移的轨迹。沈砚冰望着这人造的星象，忽然想起养父的遗砚，砚冰融化时也是这般，用虚假的水痕掩盖真实的星图。
"怕吗？"他忽然问，声音轻得像霜。
苏若雪轻笑，荧光粉沾在她睫毛上，像落了片星河："七年前在司天台，我看着父亲被拖走，袖间还攥着他给我的月相仪零件。那时我就知道，恐惧是最没用的星象。"她忽然凑近，袖香混着他身上的墨味，"何况现在有你，观星者从不独行。"
司天台的月相仪齿轮转动，真正的月轨在假象下方默默运行。沈砚冰知道，第三十一章的月相不是欺骗，而是观天者对天命的重新书写。当曹正淳在密室为"紫微星东移"狂喜，当楚宣帝在紫宸殿翻开《求贤令》，当观星巷的百姓看见虚假的星象，真正的破局之棋，己在月相仪的齿轮间悄然落定。
"砚冰，"苏若雪忽然指向浑天仪的阴影，那里映着她与他交叠的影子，"你看，我们的影子，像不像北斗七星的摇光与天枢？"
他望去，影子的轮廓果然与北斗吻合，摇光星位的缺口，恰是苏若雪银簪的形状。沈砚冰忽然轻笑，算筹在掌心划出最后一道弧线："不是像，是本该如此。北斗七星，缺一不可。"
雪不知何时落了，司天台的月光却愈发清亮。沈砚冰望着苏若雪发间的荧光，忽然明白，所谓司天台的月相，从来不是冰冷的刻度，而是观星者用热血与信念，在天命的夜空中，点染的一缕暖色。当荧光粉的假星轨消散，真正的月亮会照常升起，而他们的身影，终将与北斗七星一起，成为照亮人心的永恒星象。
更漏声渐远，沈砚冰握着苏若雪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月相仪的齿轮还在转动，在雪地上投下细碎的光。他知道，下一章的故事，将从这束光开始，而他们的棋局，终将在祭天仪轨的钟鼓里，迎来最璀璨的破晓——不是星象的胜利，而是人心，终于在司天台的月相里，照见了自己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