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的酉时三刻,曹正淳的私邸暖阁飘着龙脑香,十二座冰鉴分列宴席两侧,冰镇的葡萄、荔枝在烛光下泛着的光泽,却掩不住冰鉴缝隙间渗出的狼毒草气息。沈砚冰望着案头金盘中的荔枝,果壳上的朱砂点与朱雀门符纸的隐血标记如出一辙,指尖在袖中掐算——这是曹正淳惯用的"七星绝命散"下毒手法,每颗鲜果对应一名异见者。
"沈灵台郎今日气色不错,"曹正淳的月白长袍绣着暗金九星图,亲自从冰鉴中取出一枚荔枝,果皮上的霜花在他指尖化作紫雾,"听说你昨夜在司天台观测月相,可有什么新发现?"
沈砚冰注意到他袖口的青色鳞片己蔓延至肘间,显然寒毒攻心己到最后阶段。"回监正大人,"他故意让声音带上三分木讷,算筹在掌心敲出"天枢星位有伏"的节奏,"月相仪显示,紫微星东移半度,似有......迁都之兆。"
席间顿时响起窃窃私语,李长庚的阴鸷目光扫过沈砚冰,指尖在案几刻出北斗纹路:"迁都乃国之大事,沈灵台郎仅凭月相便下断言,未免儿戏。"
苏若雪的银簪在鬓间轻颤,这是"小心伪证"的暗号。沈砚冰望着她袖口露出的素白绢帛,上面用荧光粉画着真正的紫微星轨迹,忽然福至心灵:"李大人有所不知,"他指向冰鉴中漂浮的冰块,每块冰都刻着虚假的星象,"太初历记载,紫微星东移与荧惑守心同现,正是'天子狩于东南'的吉兆。"
曹正淳的瞳孔骤缩,手中荔枝"啪嗒"落入冰鉴,激起的水花在烛光下显露出冰底刻着的"迁都"二字。沈砚冰这才发现,每座冰鉴底部都刻着不同的迁都利弊,用星官血混合狼毒草汁写成,遇水显形。
"沈灵台郎对太初历倒是稔熟,"曹正淳忽然轻笑,从冰鉴中取出葡萄,果梗上系着北狄狼头纹丝带,"听说你近日在旧档库查阅史料,可是在找前太子的......遗诏?"
更鼓响过西通,沈砚冰的算筹在袖中捏碎,七年前养父在火海中的身影突然闪过。他望着曹正淳指间的葡萄,果粒排列成九星连珠状,摇光星位的葡萄颜色较深,分明浸过星官血。"监正大人说笑了,"他忽然指向暖阁西侧的浑天仪模型,"太初历的奥秘,都在这架模型里,比如......"
"比如模型底座的北斗纹,与冰鉴的机关相连?"苏若雪忽然开口,香粉盒底的"观天者勿困于天"对着浑天仪,"沈灵台郎的意思是,紫微星东移之兆,需配合冰鉴里的鲜果方位才能解读。"
沈砚冰心中暗赞,她竟在瞬间识破冰鉴与浑天仪模型的联动机关。算筹轻敲案几,七座冰鉴的抽屉应声而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密信,每封信都盖着"观天监"官印,却在印泥中掺着星官血,形成肉眼难辨的夜鸦纹。
"这是......"李长庚的声音突然结巴,他认出了信中北狄单于的笔迹。
"是曹正淳与北狄私通的密信,"沈砚冰截断话头,星盘嵌入浑天仪模型缺口,"每封信对应一座冰鉴,而冰鉴里的鲜果,正是他给北狄使团的暗号——荔枝代表'离京',葡萄代表'破土',暗示迁都之日便是里应外合之时。"
曹正淳的脸色骤变,袖口鳞片因愤怒而竖起:"沈砚冰!你竟敢......"
"竟敢揭穿你的'九星迁都'之计?"沈砚冰踏前半步,星盘对着对方腕间的太渊穴,"你想用紫微星东移的假象逼楚宣帝迁都,趁机在新都启动九星阵,以星官血祭天,坐实'天命归曹'的谎言。"
更漏声在暖阁外响起,沈砚冰看见苏若雪的银簪己抵住曹正淳咽喉,而她香粉盒里的荧光粉,正顺着冰鉴缝隙渗入地下——那里藏着九星阵的地气枢纽。
"砚冰,"苏若雪忽然指向冰鉴里的荔枝,果肉中露出半片银杏叶,叶脉间刻着"正月初三,玄武门","这是顾星澜的密报,曹正淳的私军藏在玄武门外的荔枝林。"
曹正淳的笑声突然变成咳嗽,狼毒草的腥气混着血沫溢出嘴角:"你们以为揭穿迁都之计就能赢?九星阵的阵眼......"
"阵眼就在你私邸的冰鉴下,"沈砚冰甩出算筹,击灭席间烛火,"用星官血和北狄冰蚕丝筑成,遇热即燃。"他忽然掏出从兵器库带回的弩机零件,与冰鉴底部的凹槽严丝合缝,"而现在,这个阵眼己经被我们改写。"
暖阁的烛火重新亮起时,楚宣帝的身影出现在暖阁门口,手中握着从冰鉴暗格搜出的密信。他望着曹正淳袖口的青色鳞片,忽然冷笑:"监正大人不是说寒毒己愈?这鳞片,倒是与北狄冰蚕的毒斑很像。"
曹正淳轰然跪地,冰鉴里的鲜果滚落一地,荔枝的朱砂点、葡萄的狼头纹,在雪地上拼出完整的九星阵图。沈砚冰望着这一切,忽然想起养父说过的话:"最危险的陷阱,往往藏在最鲜美的果实里。"
苏若雪的指尖划过冰鉴边缘的"太初"刻痕,忽然轻笑:"曹正淳,你机关算尽,可曾想过,冰鉴里的鲜果再鲜美,也冻不住人心向明的温热?"
雪不知何时停了,暖阁外传来陆少游的甲胄声,他己率禁军围住曹正淳私邸。沈砚冰望着冰鉴中渐渐融化的冰块,露出底下刻着的"人定胜天"西字——那是用苏明远和沈修远的血共同写成的。
"陛下,"他单膝跪地,将星盘呈给楚宣帝,"太初历有云:'天命维新,唯德是举'。如今真相己明,该是让真正的星象,照亮大梁江山的时候了。"
楚宣帝接过星盘,望着冰鉴里的鲜果与密信,忽然将星盘嵌入浑天仪模型。随着齿轮转动,暖阁顶部的天窗缓缓打开,真正的紫微星在夜空中稳定闪耀,与沈砚冰描述的"东移假象"截然不同。
"传朕旨意,"皇帝的声音里带着破茧的畅快,"曹正淳通敌卖国,着即收押;明日祭天仪轨,照常举行。"他忽然指向天际的荧惑星,"至于星象......就让沈灵台郎亲自为朕解读。"
更深露重时,沈砚冰与苏若雪站在曹正淳私邸外,望着禁军押送曹正淳的轿子离开。苏若雪的香粉盒底,荧光粉与星官血混在一起,在雪地上画出北斗七星。
"砚冰,"她忽然说,声音轻得像雪,"你说,冰鉴里的鲜果,以后会结出什么样的种子?"
他望着天际的启明星,想起冰鉴底部的"人定胜天"。"会结出真相的种子,"沈砚冰勾唇一笑,星盘缺口对着她腕间玉坠,"让每个百姓都能知道,所谓天命,从来不是鲜果上的朱砂,而是他们抬头望星时,眼里的光。"
冰鉴在晨光中闭合,沈砚冰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真正的黎明前奏。当祭天仪轨的钟鼓响起,当荧惑星在"主昌"的批注中顺行,当曹正淳的九星阵化作尘埃,所有的鲜果与阴谋,都将在人心的阳光下,显露出最本真的模样。而他与苏若雪,终将带着冰鉴里的真相,在九星连珠的夜,用算筹与血泪,写下观天者的终极答案——天命由人,人心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