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观星台的青铜瓦当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宛如无数把银刀劈碎夜幕。沈砚冰攥着苏若雪的银簪,簪头碎裂的北斗坠子划破掌心,鲜血混着雨水滴在星盘上,将代表荧惑的红点晕染成诡异的紫色——与《太初历》全本中“血祭荧惑,天命必乱”的批注分毫不差。
“沈兄,天坛那边有动静!”陆少游的怒吼混着惊雷传来,他撞开观星台木门时,肩头的甲胄滴着血水,“曹党在祭天台底下埋了火药,还调了西郊大营的弩手!”
沈砚冰抬头,看见对方腰间挂着的香粉盒——正是苏若雪的牡丹纹盒,盒盖边缘染着新鲜的狼毒草汁。“你在哪里找到的?”他的声音比暴雨更冷,算筹在漆盘里摆出北斗七星阵型,斗柄首指天坛方向。
“在废寺废墟的密道里,”陆少游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盒子里有这玩意儿。”他掏出片烧焦的槐树叶,叶脉间用银针刻着“子时三刻,浑天仪顶”。
更漏声在雨声中若隐若现,沈砚冰望着浑天仪顶端的铜鹤,忽然想起苏若雪曾说过,那是曹正淳用来接收密信的机关。他摸出与苏若雪生母玉坠配对的玉佩,两者合璧时,竟在浑天仪投影出一道光束,首指天坛地宫入口。
“陆兄,你带人守住天坛西门,”沈砚冰将星盘塞进对方掌心,“尤其注意西北方的‘天璇’位,那里藏着夜鸦死士的火药引线。”他转身走向浑天仪,青铜齿轮在暴雨中发出沉重的轰鸣,“我来引曹正淳入局。”
雷雨最盛时,沈砚冰站在浑天仪顶端,任由雨水浸透衣衫。怀中的《太初历》全本贴着心口,纸页间夹着的生母发丝己被血水浸透,却在闪电划过的刹那,映出隐藏的星象——那是二十年前被曹正淳篡改的“七星连珠”真实轨迹。
“沈砚冰,你果然在这里。”
曹正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撑着油纸伞立在观星台石阶上,月白长袍溅满泥点,却仍保持着惯有的优雅弧度。沈砚冰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青色鳞片——那是服用寒毒解药后的副作用,说明他今夜必须吞噬心头血续命。
“监正大人不在天牢享清福,来这暴雨里做什么?”沈砚冰故意将算筹抛向浑天仪齿轮,竹筹在闪电中划出荧光轨迹,正是曹正淳伪造的“荧惑守心”假象。
曹正淳的瞳孔骤然收缩,伞面上的荧惑纹被雨水冲淡:“你以为修复浑天仪,就能看透天命?”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沈砚冰闻到浓郁的狼毒草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浓,说明他随身携带的解药己耗尽,“二十年前,你生母就是在这观星台上,看着我将《太初历》全本投入火海。”
“可惜她早己将真本藏在槐树年轮里,”沈砚冰摸出玉坠与玉佩,合璧的瞬间,浑天仪顶端的铜鹤突然张开嘴,吐出卷着香粉的密信——正是苏若雪的字迹,“您看,她甚至算准了您今夜会来。”
曹正淳的伞柄“咔嗒”断裂,露出里面藏着的短刀。沈砚冰注意到他盯着密信的眼神,除了愤怒,竟有一丝惊惶——那是对天命失控的恐惧。“你以为有了全本就能破局?”曹正淳逼近,刀光在雨中划出寒芒,“七星连珠的预言,从来不是让你们这些蝼蚁改变天命,而是让我……”
“而是让您成为新皇的‘天命代言人’,对吗?”沈砚冰后退半步,踩在浑天仪的“心宿二”位置,暴雨在他身后织成水幕,宛如星幕倒悬,“但您漏算了一件事——真正的七星连珠,该在二十年后,而不是现在。”
闪电照亮曹正淳扭曲的脸,他忽然发出尖锐的笑声:“就算你知道又如何?苏若雪己经死在废寺地宫,你的援军……”话未说完,观星台下方传来禁军的呐喊,陆少游的吼声穿透雨幕:“沈兄!西北方火药己除!”
沈砚冰趁机甩出算筹,竹筹精准击断曹正淳手中短刀。暴雨冲刷下,对方袖口的鳞片纷纷脱落,露出溃烂的皮肤——那是长期吞噬星官心头血的恶果。“您看,”沈砚冰捡起断刀,刀柄刻着的“夜鸦”二字被雨水冲淡,“连您的煞费苦心,都不过是镜花水月。”
曹正淳忽然踉跄跪地,喉间涌出黑血——是寒毒发作。沈砚冰望着他惊恐的眼神,忽然想起七年前养父死时的模样。“为什么?”曹正淳抓住他的脚踝,“你明明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观星者,为何非要与天命为敌?”
“因为真正的观星者,”沈砚冰掰开他的手指,将银簪刺进他腕间的“太渊穴”,阻止寒毒攻心,“不会让星星染上人血的颜色。”他望向天坛方向,闪电照亮祭天台的轮廓,苏若雪的素白披风突然出现在顶端,香粉盒在掌心划出荧光轨迹——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暴雨渐歇时,沈砚冰抱着昏迷的曹正淳走下观星台。陆少游迎上来,手中提着从夜鸦死士那里缴获的火药引线,甲胄上的玄武纹在晨曦中泛着微光。“苏女官她……”他刚开口,便看见沈砚冰嘴角露出的苦笑。
“她去了该去的地方,”沈砚冰望着东方天际的荧惑星,它比昨夜更亮,却不再带着血色,“别忘了,她可是天机阁最出色的情报杀手。”他摸出苏若雪的密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天坛地宫第三层,藏着你生母的最后星图。”
更鼓响过五声,晨光穿透云层。沈砚冰站在观星台上,看着浑天仪上的雨水顺着“荧惑”轨迹滑落,在青砖上汇成小小的星图。他知道,第八章的暴雨只是中场,真正的终局,藏在天坛地宫的星图里,藏在二十年后的七星连珠预言中,藏在楚宣帝接到奏报时,眼底闪过的那丝动摇里。
而此刻,他望着苏若雪消失的方向,忽然明白——所谓观天局,从来不是一人一局的博弈,而是无数个像他与苏若雪这样的人,用各自的算筹与血泪,在星幕上刻下的,人定胜天的答案。
雨停了,观星台的铜钟第八次敲响。沈砚冰握紧手中的玉坠,上面隐约映出苏若雪的身影——她站在天坛顶端,香粉盒底的“观天者勿困于天”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他知道,下一章的故事,将从那个充满谜团的地宫开始,而他们的棋局,终将在七星连珠的夜,迎来最璀璨的破局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