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小孩子的声音软糯糯的,但是其中却夹杂了太多的恐惧。
秦艳新的心一软,想到自从刘贞偷偷跑走后,小凤英那破破烂烂几乎遮不住身体的衣服,还有瘦得几乎可见的肋骨,再次坚定了就算是走,她也得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走的决心。
“不会的阿宁,妈妈不会丢下你和妹妹的,你要相信妈妈。”
这晚,唐魏星没有回来,秦艳新巴不得他就这么死在外面,更加不可能出门去寻人。
第二天上午,秦艳新忙活完了家里的事,又盯着老房子那边,催促唐静赶紧吃完鸭蛋,赶在唐老婆子过来前,把所有痕迹都打扫干净。
一首等到了十一点,唐老婆子一首没有出现,看来今天应该是不会过来了。
但秦艳新不放心,让唐静去菜园里看着,叮嘱她,如果奶奶来了就大声喊她。
唐静不知道妈妈想要干什么,但她知道妈妈和哥哥是家里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她要听话,于是郑重其事点点头,把这当成一个重要的任务去对待,雄赳赳气昂昂,迈着小短腿跑去了菜园里。
秦艳新费力地扛着木头做的梯子,架在了挂钟旁边,爬上去,小心地取出了自己费劲吧啦藏起来的钱。
一共就五十西块钱,给唐宁交校服的费用后就剩了二十九块钱,家里但凡突然有点什么事,那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局面。
秦艳新忧心忡忡的,想着等种完玉米和花生后,得想个办法去赚点钱才行,不能等着坐吃山空啊。
她没想到当晚唐魏星就回来了,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往正吃饭的一家三口面前甩下了一叠钞票,蓝黑色和黑茶色就只有几张,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绿色和红色, 甚至还有几张米黄色和蓝色。
唐魏星显得很得意:“看吧,我就说我能赢回来!这点钱你自己留着,给孩子们买几件衣服,明天再买点肉回来,叫爸妈一起过来吃饭,阿宁,去,给你爸盛碗饭,你爸也饿了!”
唐宁看到那叠钞票,眼睛先是亮了一下,然后看向秦艳新,她点头后,这才起身去拿碗盛饭。
秦艳新没有数具体有多少钱,手一拢就放进了衣服的口袋里,低头继续吃饭。
赢回来的这点钱,哪里有撒出去的多,就是再来十倍这样子的,也不够填补前几年输出去的。
她知道唐魏星这人,赢的时候恨不得告诏天下,输了就阴沉着一张脸,除了能吓吓家里的两个孩子,其余的还能吓唬谁?
接下来的几天,唐魏星赢多输少,每次回家时都会给秦艳新留下一点钱,她全都攒了下来,最后竟也存了差不多五百块。
秦艳新心里隐隐的有点担心,怕唐魏星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出去乱说,给家里引来灾祸。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这天晚上,她带着两个孩子去村里唯一有电视的阿忠伯家看电视回来,远远的看到家里的灯亮着,她心里就是一紧,无端的生出了一股不安,赶紧勒令两个小的不要发大声说话,自己则在路边捡了块石头,悄摸着回到大门口,仔细听里面的声音。
窸窸窣窣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这肯定不会是唐魏星。
秦艳新心里有点紧张,正想往家里扔石头,结果唐静就先乐呵呵开口了:“妈妈,今晚的电视真好看!”
屋里短暂地静谧了几秒钟,秦艳新还没反应过来,屋里就奔出了一个人。
那人对家里似乎很熟悉,没有从大门出来,而是绕过客厅,穿过厨房,从厨房那边的窗户一跃而出。
贼人走了,秦艳新这才敢叫出声:“快来人啊,家里进贼了!”
她家和公公婆婆的老房子就隔着一个菜园,晚上又安静,这么一喊,魏建芬就提着一根木棍跑过来了:“哪里有贼,贼在哪里?!”
唐宁拉着妹妹的手,躲在秦艳新身后,他也怕得不行,死死不敢出声,看到爷爷来了,立刻抢先开口:“爷爷,有贼来我家里偷钱,刚刚从厨房那边逃走了!”
秦艳新也跟着点头,她心里还一阵后怕,如果今晚不是唐宁吵着要看电视,她拗不过带着他们出门,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魏建芬提着木棍率先进了家里,西处都搜了一遍,没看到有漏网之鱼,这才出来叫秦艳新进去,问她:“老二还没回来?”
秦艳新嗯了一声。
魏建芬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可到底都这么大了,孙子孙女都出生了,他也不好管得太多,帮忙去把厨房的门都关好,叮嘱秦艳新记得锁好门窗,就回去了。
秦艳新想到挂钟里的那五百多块钱,知道十有八九是因为唐魏星出去炫耀,这才引来了贼人,她恨不得生撕了他,心里想着有什么借口能拿来用,让外人不要再惦记这笔钱。
秦艳新想到了主意。
唐宁去上学后,她把头发弄乱,就跑回了老房子,跟公婆哭诉唐魏星出去乱说,导致家里的所有钱财都被那可恶的贼人给偷了!
秦艳新很有演戏的天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唐老婆子原本还半信半疑,这下也信了个九成九。
魏建芬则满面阴沉,一语不发,最后提着把刀就出门了。
秦艳新没想太多,仍对着唐老婆子哭,说家里揭不开锅了,她要借钱,公婆要是不借,晚上她就带着两个孩子吊死在家里算了。
唐老婆子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说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口里来来回回就这么句话,车轱辘似的念了一遍又一遍。
婆媳俩还在你来我往间,唐魏星被魏建芬押着回来了。
钱,老两口是一分都不可能借出来的,但人,魏建芬表示他还可以管教一二。
魏建芬的大女儿魏青莲早年嫁去了几十里外的诚泰村,她丈夫在工地做建筑工人,虽然辛苦,但工资比较高。
魏建芬的意思很清楚,既然秦艳新老是说家里穷,日子过不下去,那就让唐魏星去跟他姐夫做工,每个月的工资一分为三:他自己留一份做生活费,一份得给两个老的做养老,最后一份就留给自己的小家。
唐魏星不想出去打工,可他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不去也得去。
为了避免唐魏星出去了还继续打牌赌钱,魏建芬特意叮嘱女婿,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人给看牢了,不能让他有机会继续去赌,否则整个家就散了。
魏青莲的丈夫是个老实人,一辈子都听爹妈的话,岳父岳母也是爹妈,自然不能不听,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于是,唐魏星就这么被魏建芬给丢了出去打工。
他一走,秦艳新感觉家里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钱寄不寄的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敢对他抱有任何的希望,人只要不在家里,不来霍霍她藏起来的那些钱,日子自然就有奔头了。
种完玉米和花生后,家里就没有什么事了,秦艳新琢磨着干点什么,最好是能做个小生意,她好赚点钱,但又不能让公婆知道,她怕他们会来跟她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