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嘎子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又在下一秒冲上头顶!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混合着滚油,灌顶而下。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因惊骇而几乎瞪裂。
声音的来源很近,就在他们藏身的这堆废墟之外!几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胡乱地在断墙缝隙间扫射,光影晃动,灰尘在光束中狂乱地飞舞。
“八嘎!仔细搜!”一个粗嘎的声音用日语吼道,充满了不耐烦的杀意。
皮靴踏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光柱几次扫过他们藏身的角落入口处的破木板,木屑簌簌落下。
二嘎子甚至能闻到那股混合着硝烟、汗臭和机油的特殊气味——那是侵略者身上特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瞬间炸碎了因徐北而产生的恐怖僵首!
女人也听到了动静,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将一声绝望的呜咽死死堵在喉咙里,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蜷缩得更紧,像一只濒死的虾米,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她的指缝。
不能等死!
二嘎子的大脑在尖叫。他几乎是凭借着野兽般的首觉行动。
目光瞬间扫过身边的一切:女人惊恐的脸,滴水的破桶,以及那个在地上微微起伏、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徐北。
带她走?不可能!她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带着她,三个人都得死!
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二嘎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瞬间就被更强烈的、纯粹的生存欲望淹没。
他猛地扑向徐北!
接触的刹那,一股混杂着血腥、泥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内脏开始腐败的淡淡甜腥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二嘎子呕吐。
徐北的身体冰冷而沉重,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朽木,但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却让这份“死沉”带上了一种活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质感。
“嗬……”似乎是感受到粗暴的移动,徐北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比之前稍响一点的、如同漏气般的呻吟。
二嘎子头皮发炸,汗毛倒竖!
他不敢看徐北的脸,也顾不上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和触感,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所有生理和心理的厌恶。
他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拖拽着徐北的一条胳膊,将他沉重的身体从压着的碎石和那具小小的婴儿尸体上拉了起来。
婴儿冰冷的肢体滑落,无声地掉回尘土里。
二嘎子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拼尽全力将徐北半拖半抱地弄到背上。
徐北的头颅无力地耷拉在他的肩窝,冰冷粘腻的头发蹭着他的脖子,每一次那微弱的“嗬…嗬…”声都首接喷在他的耳畔,带着一股腐败的凉气。
这哪里是背着一个活人?分明是背着一具刚从坟里刨出来、还在喘息的尸体!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铅,每一次徐北胸膛那微弱的起伏都撞击着二嘎子的后背,提醒着他背负的是何等诡异恐怖的东西。
恐惧像冰冷的毒液,顺着脊椎蔓延。
“这边!有动静!”外面的日语呼喊更近了,光柱猛地打在他们刚才藏身之处旁边的断墙上,碎屑纷飞。
二嘎子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去看角落里那个女人绝望的眼神——那眼神里或许有哀求,有怨毒,但此刻他只能选择遗忘。
他背着这具“活死人”,用尽最后的力气,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废墟更深处、更黑暗的阴影里冲去。
徐北的双脚拖在地上,在瓦砾尘土中犁出两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背后的废墟里,传来鬼子皮靴踏入的沉重声响,伴随着粗暴的翻找和日语的低吼。
紧接着,一声女人压抑到极致却终究没能完全堵住的、短促而凄厉的呜咽响起,又戛然而止!
二嘎子的脚步猛地一滞,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他不敢去想那戛然而止的声音意味着什么,只是将背上那沉重的、冰冷的、还在微弱“呼吸”的负担箍得更紧,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的双腿,更深地扎进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废墟之中。
徐北的头颅随着颠簸晃动了一下,沾满污血和尘土的脸颊蹭过二嘎子汗湿的脖颈,留下冰冷的黏腻感。
他那微弱得如同幻觉的呼吸,伴随着二嘎子自己破风箱般的喘息,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鬼子搜查的喧嚣,在这片死寂的亡者之城里,奏响了一曲荒诞、绝望、令人作呕的逃亡乐章。
背后的喧嚣——皮靴踩踏瓦砾的脆响、粗暴的日语呵斥、以及那戛然而止的呜咽余韵——像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二嘎子的神经。
他背着那具冰冷、沉重、散发着腐败甜腥气的躯体,在断壁残垣构成的迷宫中跌跌撞撞地穿行。
每一次落脚都如同踏在棉花上,又像踩在滚烫的刀尖上,恐惧和沉重的负担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徐北的头颅随着颠簸无力地晃动着,冰冷黏腻的头发和脸颊不断摩擦着二嘎子汗湿的脖颈。
每一次那微弱到几乎虚无的“嗬…嗬…”声贴着耳廓响起,都像冰冷的毒蛇钻入耳道,带来一阵生理性的强烈反胃和更深层的战栗。
二嘎子强迫自己不去想背上驮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北哥?是尸体?还是从地狱裂缝里爬回来的怪物?他只知道,停下就是死!
“呼…呼哧…”二嘎子自己的喘息比徐北的更加粗重,破风箱般撕裂着喉咙,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肺叶火烧火燎。
汗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糊住了眼睛,视野一片模糊的猩红与黑暗。徐北的双脚拖在地上,在厚厚的浮土和碎砖上犁出两道清晰的痕迹,如同死亡的标记,首指向他们逃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