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河岸上的日军发现了河中移动的目标,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下来!
“噗噗噗噗!”
子弹钻入水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三人周围激起密集的水柱!冰冷的河水溅在脸上,带着死亡的腥气。
一颗子弹擦着林三响的耳朵飞过,带起的灼热气流让他头皮发麻。
另一颗子弹打在他身旁一具浮尸上,发出沉闷的“噗嗤”声,尸体猛地一沉。
“低头!潜下去!”林三响朝张仲麟大吼,同时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徐北的包裹和自己的头一起按入水中!
他憋着气,凭着模糊的方向感和强大的力量,在水下拼命蹬踹、划动!水流湍急,水下的浮尸和杂物不断撞击着他们。
徐北包裹的破口在水压下似乎渗血更慢了,但气息也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肺部的空气在迅速耗尽!死亡的窒息感再次笼罩!
就在林三响感觉自己快要憋炸的瞬间——
“哗啦!”
他猛地扛着徐北再次冲出水面,贪婪地大口呼吸!他们己经游过了河道中心最湍急、最危险的地带!对岸黑黢黢的轮廓就在眼前!
虽然同样有枪声,但明显稀疏很多,似乎是溃散的守军在零星抵抗。
“快!张医官!这边!”林三响回头,看到张仲麟也在不远处挣扎着冒头,连忙嘶喊。
他奋力向岸边游去,脚下终于触到了淤泥的河床!他几乎是拖着徐北,手脚并用地在及腰深的泥水中跋涉,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终于!他踉跄着踏上了相对坚实的河岸!冰冷的夜风吹在湿透的身上,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小心翼翼地将肩上的徐北包裹卸下,放在一片相对干燥的草丛里。
包裹己经完全湿透冰冷,徐北露在破布缝隙外的脸惨白如纸,嘴唇青紫,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徐长官!徐长官!”林三响跪在徐北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颤抖着手想去探鼻息,却又不敢。
就在这时,张仲麟也浑身湿透、脸色惨白、拖着断臂,挣扎着爬上了岸。
他顾不上自己,连滚爬爬地扑到徐北身边,仅存的左手立刻按向徐北的颈动脉,同时俯身去听心跳。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后,张仲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三响,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还有!还有脉!跳得很弱,但还有!”他飞快地撕开徐北包裹的破口,看着那虽然被河水冲刷过、却依旧狰狞的断臂创口,断口处一片死寂的灰败,几乎没有鲜血流出,只有粘稠的组织液。
“妈的…这…这简首是奇迹…不,这是阎王爷的亲戚,但得马上止血,不然…”他语无伦次,眼神却异常坚定,开始在自己湿透的、破烂的衣服上寻找能用的布条。
林三响闻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猛地一松,巨大的疲惫和体内那股冰冷力量的蠢蠢欲动同时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栽倒在地。
他强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对岸。
青阳港铁桥在夜色中如同一条断裂的钢铁巨兽,燃烧着,扭曲着,发出最后的呻吟。
对岸泥滩上,影影绰绰的土黄色身影正在集结,枪口零星地指向这边,但因为距离和黑夜,威胁暂时减小了。
河水依旧浑浊,漂浮着死亡的碎片。
他们过来了。
暂时活下来了。
张仲麟的话像一剂强心针,却又带着更深的寒意扎进林三响心里。
“还有脉!*”。
这三个字让他几乎虚脱的身体里又榨出了一丝力气。
他死死盯着徐北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幽蓝的眼底深处,属于“林三响”的恐惧与希望疯狂交织,几乎要压过那层冰冷的底色。
“止…止血!快!”林三响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他手忙脚乱地想帮忙,却笨拙得不知从何下手。
他的左臂创口在冰冷河水的刺激下,那钻心蚀骨的剧痛似乎被暂时冻结,但此刻上岸后,随着体温一点点回升,那深入骨髓的痛楚连同体内那股被强行压制的、冰冷的躁动,又开始蠢蠢欲动,像无数冰针在血管里穿刺。
张仲麟顾不上回答,他仅存的左手在湿透的、沾满泥污的军装里急切地摸索着。
急救包?早就不知丢在哪个泥坑里了。
他猛地撕下自己还算干燥的内衬衣角,动作因为断臂的剧痛而扭曲变形,额头冷汗涔涔。
“按住这里!用力!”张仲麟将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塞给林三响,指向徐北断臂创口上方靠近肩膀的位置——那是他能判断的、可能残存的大血管区域。
林三响的右手立刻如同铁钳般压了下去,他能感觉到布条下徐北冰凉皮肤下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搏动。
张仲麟用牙齿和左手配合,艰难地将布条缠绕、打结。
每一次牵扯断臂都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止血只是第一步,徐北的情况极度危险:失血性休克、低温、河水浸泡带来的感染风险、还有那诡异的、几乎感觉不到生机的断臂创口…他需要火、需要干净的布、需要药品!
可在这片黑暗冰冷的河滩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对岸零星的火光,头顶稀疏的星斗,和脚下浑浊冰冷的河水拍岸声。
“徐长官…徐长官…”林三响半跪在徐北身边,声音颤抖着,一遍遍低唤。
他不敢停,仿佛这呼唤是吊住徐北性命的最后一根线。
他幽蓝的眼眸死死盯着徐北灰败的脸,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害怕那微弱的脉搏下一秒就会停止,害怕自己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会再次失控,害怕他拼尽全力从地狱边缘抢回来的长官,最终还是会被死神带走。
就在这绝望的寂静与呼唤中——
徐北被血污和泥浆糊住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极其细微,如同蝶翼掠过水面泛起的涟漪,稍纵即逝。
但林三响和张仲麟都捕捉到了!
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林三响按在徐北肩头的手猛地收紧,几乎要将那脆弱的骨头捏碎。
张仲麟也忘记了断臂的疼痛,身体前倾,独眼死死盯着徐北的脸。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又是一下!更清晰一点的颤动!
紧接着,徐北那青紫干裂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一丝几乎不可闻的气音逸出,微弱得如同叹息,又像是濒死前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