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至胸口,巨大的压迫感让徐北猛地一窒,断臂处被冷水一激,那短暂的麻木瞬间被撕裂般的剧痛取代,他眼前一黑,差点被呛到。
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进他早己透支的骨髓,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牙齿格格作响。
“撑住!”林三响低吼,他魁梧的身体在河水的阻力下也显得笨重,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徐北,每一步都搅动起沉重的水花。
冰冷的河水贪婪地吞噬着他们仅存的那点由能量棒带来的微弱暖意,徐北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急速冻结的破布。
张仲麟在前方开路,河水同样没到他的腰际,他唯一的手臂奋力划开水面,目光如同鹰隼,在昏暗的河面上和两侧陡峭的河岸间急速搜索。
对岸,几道手电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刺破黑暗,在水面上疯狂地扫掠、交叉,伴随着日军急促而含混的呼喝声。
拉动枪栓的金属撞击声清脆而冰冷,即使在哗哗的水声中也能清晰地刺入耳膜。
“低头!别出声!”张仲麟猛地矮下身体,几乎没入水中。
林三响反应极快,立刻将徐北的头狠狠按下。
冰冷浑浊的河水瞬间灌入徐北的口鼻,窒息感和冰冷的刺激让他剧烈地呛咳起来,又被林三响死死捂住嘴,只能发出沉闷痛苦的呜咽。
一道刺眼的光柱几乎贴着他们头顶的水面扫过,晃动着远去。
光柱过后,三人不敢停留,继续在齐胸深的河水中艰难跋涉,尽量压低身体,只露出口鼻呼吸。每一次迈步都异常沉重,河底的淤泥和碎石不断绊着脚。
徐北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意识在剧痛和刺骨的寒冷中沉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血腥气,视野边缘的黑暗不断向内侵蚀。
他仅存的右手死死抓住林三响湿透的衣襟,那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
“咳咳……咳咳咳……”徐北压抑不住的咳嗽再次从指缝中漏出,在这死寂的河面上显得格外清晰。
“八嘎!那边有水声!有咳嗽!”下游方向,一个日军士兵尖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几道手电光柱猛地朝他们这个方向汇聚而来!
“糟!”张仲麟心头一沉。暴露了!
“砰!砰!”几乎是同时,两声三八式步枪的脆响撕裂了夜空!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噗噗”地打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水面上,溅起两朵水花!
“快!往河心走!水深!”张仲麟当机立断,不再顾忌声响,奋力向河道更深处趟去。那里水流更急,但水深能提供更好的掩护。
林三响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低吼一声,几乎是扛着徐北,在及胸的激流中奋力向前扑腾。冰冷的河水猛烈地冲击着他们,随时可能将他们冲倒、淹没。
“哒哒哒哒——!”身后,歪把子轻机枪的咆哮声猛然炸响!密集的弹雨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打得他们周围的水面如同沸腾!子弹“嗖嗖”地贴着身体飞过,死亡的灼热气息擦着皮肤,激起的水花劈头盖脸地砸来。
“噗!”一颗子弹狠狠擦过林三响的肩头,带起一溜血花和火辣辣的剧痛,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咬紧牙关,死死抱住徐北,半步不退!
“妈的!”张仲麟也被几颗跳弹溅起的水花逼得抬不起头,只能尽量蜷缩身体,在机枪火力的间隙拼命向前。
他知道,只要停下,或者被冲倒,下一刻就会被弹雨撕碎。
徐北在枪林弹雨和冰冷的河水中颠簸、窒息,意识几乎要溃散。
断臂处每一次被水流冲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寒冷更是深入骨髓。
他模糊地看到林三响肩头绽开的血花,听到张仲麟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咒骂。
绝望如同这冰冷的河水,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前方奋力开路的张仲麟身体猛地一顿,紧接着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有岩缝!快过来!”
只见前方河道转弯处,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从水面突兀地耸立出来,在它贴近陡峭河岸的一侧,赫然有一道狭窄幽深的缝隙!湍急的水流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回流区,恰好能勉强容纳两三人藏身!
生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
林三响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拖着徐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那道岩缝。张仲麟早己闪身进去,用唯一的手臂奋力将他们往里拽!
“噗通!”“噗通!”两人狼狈地跌入岩缝之中。空间极其狭窄,冰冷粗糙的石壁紧贴着身体。
三人挤作一团,冰冷的河水拍打着胸口,但总算暂时脱离了机枪火力的首接扫射范围。
外面的弹雨依旧泼洒在水面和礁石上,发出噼啪的爆响和令人心悸的撞击声。
“呼……呼……”林三响靠在湿滑的石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肩头的伤口在河水的浸泡下传来阵阵刺痛和麻木。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徐北,只见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青,双眼紧闭,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断臂处渗出的血丝在浑浊的水中丝丝缕缕地散开。
“徐北!徐北!醒醒!”林三响焦急地低唤,用力拍打他的脸颊。
徐北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一片模糊晃动,只能看到林三响焦急扭曲的脸和张仲麟在缝隙口警惕张望的侧影。
寒冷像无数只手,正把他拖向无底的深渊,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张仲麟猛地缩回头,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紧迫:“鬼子在往这边搜!手电光在靠近河岸……他们在检查水边痕迹!还有……下游方向有马达声!像是……汽艇!”
岩缝内,冰冷的空气瞬间凝固。河岸上步步紧逼的搜索队,水面即将到来的机动巡逻艇……这狭窄的岩缝,片刻之后,就将成为他们的铁棺材!
徐北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