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给他用上!”林三响的吼声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他根本顾不上思考这药是从哪里来的,也完全忽略了担架兵和张仲麟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惊骇。
他只知道,徐北有救了!阎王爷真的开了眼,或者……徐北这小子身上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门道!
担架兵猛地一个激灵,从巨大的震惊中强行拉回神智。
他看了一眼徐北那流脓、散发着恶臭的断臂伤口,又看了一眼手中珍贵的粉末,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凝重。
他飞快地撕开那包粉末的油纸,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在掌心。那粉末干燥细腻,散发着一种微弱的、类似石灰的奇特气味。
“水!干净的水!一点就行!”担架兵急声道,目光扫过地窖内弹坑渗进来的浑浊泥浆,又看向其他人。
“没有……哪有干净水……”一个溃兵绝望地摇头。
“水……有!”角落里一个溃兵哆哆嗦嗦地解下腰间的水壶,那水壶瘪了一大块,但盖子还紧,“昨天……昨天在死人堆里捡的……没敢多喝……”他递过来的手抖得厉害。
地窖外,日军的呼喝声和零星的枪声并未停歇,反而越来越近,像是在逐寸清理战场。
沉重的皮靴踏过瓦砾的声音清晰可闻,偶尔还有刺刀挑开尸体的闷响。
每一次声响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角落里几个溃兵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筛糠般抖动,眼中是濒死的恐惧。
担架兵立刻将掌心的磺胺粉和那几滴水珠混合,迅速搅拌成一种稀薄的糊状。
他不再犹豫,动作快而稳,小心翼翼地将这救命的药糊涂抹在徐北断臂处那翻卷着、流着黄绿色脓液的恐怖伤口上。
药糊接触到腐烂的组织,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徐北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担架兵抹完药,又飞快地打开那个金属盒,取出两片锡箔封装的药片,捏开徐北紧闭的牙关,强行塞了进去。
“咽下去!快咽下去!”他急促地命令着,用那几滴残余的清水勉强帮助徐北把药片送下喉咙。
做完这一切,担架兵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靠着土壁剧烈喘息,破碎的眼镜片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徐北,又扫过那个诡异出现的药盒。这药……来得太及时,太干净,太……不像这个世界的东西了!
林三响紧紧抱着徐北,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每一次细微颤抖。他死死盯着徐北的脸,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在等待一个神谕。
时间在死寂和地窖外零星的补枪声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磺胺药开始起效,也许是那强行唤醒的意志力在支撑,徐北那滚烫得吓人的体温,似乎……真的降下了一丝?虽然依旧高烧,但那种要将人烧成灰烬的灼热感,似乎缓和了一点点。他断臂处流出的脓液,似乎也……不那么粘稠腥臭了?
林三响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退了!烧退了!徐北!你挺住了!你挺住了!”他激动地低吼着,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摇晃着徐北的肩膀。
张仲麟紧绷的神经也微微放松了一丝,他长长吁出一口带着硝烟味的浊气,靠着冰冷的土壁,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酸痛。
他看着徐北那依旧惨白但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生气的脸,又看了看那个被担架兵紧紧攥在手里、如同烫手山芋般的空药盒,眼神深邃如寒潭。这诡异的现象,暂时救了徐北的命,却也埋下了更深的疑惑和……不安。
地窖里其他溃兵麻木的眼神中也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磺胺啊!那人竟然真有这种神药!那他……
“徐北!徐北你怎么了?!”林三响的嘶吼带着撕裂般的绝望,他死死按住怀中疯狂抽搐的身体,那滚烫的温度和失控的痉挛让他心胆俱裂。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厥碾得粉碎!
“糟了!是惊厥!快按住他!”担架兵的声音也变了调,扑上来死死掐住徐北的人中,试图阻止他咬断舌头。
张仲麟用唯一的手臂全力压住徐北弹动的双腿,脸色铁青。
磺胺药带来的微光,仿佛只是死神投下的一道残酷的幻影。
地窖内,刚刚因神药而升起的一丝生气瞬间凝固,被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取代。
角落里的溃兵们再次蜷缩起来,眼神空洞,仿佛己经预见了最终的结局。
“嗬……嗬……”徐北的喉咙里发出濒死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翻白的眼球死死瞪着地窖半塌的顶棚,瞳孔深处,仿佛有幽蓝的电光在疯狂闪烁、碎裂!
**‘中枢神经系统过载临界!强制干预!生命维持系统过载运行!肾上腺素极限分泌!’**
冰冷机械的警报在他混乱破碎的意识海洋中炸响,如同最后的丧钟。
就在他身体最后一次剧烈抽搐、即将彻底、意识沉入无尽黑暗深渊的刹那——
“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剧烈震动,猛地从地窖入口上方传来!
“哗啦啦——!”
大量的泥土、碎石、断木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本就半塌的地窖入口彻底封死!仅存的几缕月光被完全掐灭,整个地窖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啊——!”
“塌了!入口塌了!”
“我们被活埋了!”
地窖内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绝望的尖叫和哭嚎撕破了短暂的死寂。
刚刚逼近头顶的日军皮靴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塌方巨响彻底掩盖、隔绝!
混乱中,林三响只觉得怀中徐北那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奇异气息,猛地从徐北身上爆发出来!
“呃……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低沉而痛苦的咆哮从徐北喉咙深处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