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响连滚带爬地扑到地窖口,顾不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一头钻了进去。
张仲麟紧随其后,也扑进了地窖的黑暗中。
地窖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硝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
空间不大,半塌的顶棚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
里面己经躲了七八个溃兵,个个面无人色,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里,看到又有人进来,也只是麻木地抬了抬眼皮。
林三响第一时间扑到徐北身边。徐北被摔得不轻,气若游丝,断臂处的恶臭更加浓烈,身体烫得像块火炭,意识己经完全模糊,只剩下无意识的、痛苦的呻吟。
“徐北!徐北!”林三响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撕开自己本就破烂的衣襟,徒劳地想堵住那不断渗出黄绿色脓液的伤口。
张仲麟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剧烈地喘息着。他看了一眼徐北,心沉到了谷底。
外面,日军的马蹄声、机枪扫射声、溃兵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协奏曲,不断冲击着地窖里每个人的神经。
“这样…这样不行……”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地窖角落传来。
张仲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破碎眼镜、满脸泥污的瘦弱溃兵,正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丝异于旁人的冷静。“他……伤口坏疽了……再不处理……神仙难救……”
张仲麟心中一动:“你是……”
“我……我是师部野战医院的……担架兵……”那人声音虚弱,指了指自己手臂上一个模糊不清的臂章痕迹,“懂点……懂点皮毛……他这伤……需要磺胺……需要干净的水和刀……把烂肉挖掉……不然……怕是熬不过天亮……”担架兵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显然也受了伤或染了病。
磺胺!那是价比黄金的消炎药!在这片被血与火反复蹂躏的废墟上,去哪里找?!
绝望如同冰冷的地窖墙壁,紧紧包裹着他们。
找到了溃兵,遭遇了骑兵,躲进了地窖,却依然无法改变徐北走向死亡的脚步。
地窖外,日军的屠杀似乎接近尾声,马蹄声和机枪声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补枪声和日军凶恶的呼喝声,他们正在清理战场。
林三响抱着徐北滚烫的身体,感觉那微弱的心跳像即将熄灭的烛火,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濒死的嗬嗬声。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担架兵,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药……到底……哪里能有药?!”。
架兵艰难地摇了摇头,破碎的眼镜片后是同样绝望的眼神:“这……这地方……除非鬼子身上有……或者……附近被炸毁的镇子里……或许……或许药铺废墟……”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后面的话被淹没在痛苦中。
药铺废墟?在这片被反复犁过、又被日军控制清理的战场上,无异于天方夜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达到顶点时——
“咳……呃……”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林三响怀里响起。不是痛苦的抽气,更像是意识回归时被呛到的声音。
林三响猛地低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徐北那紧闭的眼皮,在微微颤动!他脸上不自然的潮红似乎褪去了一丝,嘴唇翕动着,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水……三……响……”
“徐北!徐北!你醒了?!”林三响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颤抖,他慌忙用手去捧旁边弹坑渗进来的浑浊泥水,却又猛地顿住——这水怎么能喝?!
“别……水……”徐北的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但眼神却不再是完全的涣散,仿佛在极度的痛苦和高热中,强行凝聚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清明。
他涣散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无法言喻的异样光芒,像是在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个存在。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濒危,重度感染(坏疽),失血过多,多处骨折……紧急预案启动……宿主意识强制唤醒……’**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又首接响彻在徐北意识深处的声音,如同机械的合成音。
徐北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随即又因为剧痛而涣散开,但那份执拗的清明却更甚。
(兑换磺胺药X1)
几乎在兑换完成的瞬间,徐北感觉一股冰冷的能量从意识深处涌出,强行刺激着他残破的神经,让他短暂地摆脱了完全昏迷的状态。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溺水者浮出水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睛死死盯着林三响近在咫尺的、写满焦急和狂喜的脸。
“……三……响……”徐北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急迫,“……左……左边……口袋……摸……”
林三响一愣。左边口袋?徐北身上那件破棉袄早就被血污和泥浆浸透了,口袋更是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但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伸手在徐北左胸那破烂的衣襟里摸索。
冰冷黏腻的布料下……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坚硬、干燥、方方正正的、绝对不应该存在于这浸透血水泥浆的口袋里的东西!
林三响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掏了出来。
“阎王爷真送东西了”。
借着从地窖塌陷处透进来的惨淡月光,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个小小的、扁平的、印着外文字母的金属盒!
虽然盒身沾了点泥污,但整体完好,干燥得不可思议!上面一个清晰的十字标志,昭示着它的身份!
“药!是药!”角落里一个溃兵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因为震惊而变调。
担架兵猛地扑了过来,动作快得不像伤员,他一把夺过那个小铁盒,手指颤抖地打开卡扣。里面是几片锡箔纸封装的药片,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的白色粉末!
“磺胺!真的是磺胺粉!”担架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包粉末,又猛地抬头看向徐北,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老天爷……这……这怎么可能?!哪来的?!”
张仲麟也挣扎着凑近,他唯一的手紧紧抓住林三响的肩膀,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徐北苍白如纸的脸,又扫过那个凭空出现、干燥洁净的药盒。
这太诡异了!完全超出了常理!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哪怕是再一次见证,依然觉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