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臀武馆内，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汗味、旧木头味，以及…某种奇特草药香的复杂气息。清晨的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块。方世玉穿着洗得发白的练功服，正一丝不苟地指导着仅有的三名小学员练习最基础的少林站桩——混元桩。
“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气沉丹田…” 方世玉声音沉稳，目光如炬，纠正着小胖（那个圆滚滚的小男孩）塌下去的腰，“足下生根，如老树盘根！莫要摇晃！”
“哎哟…师父…腿…腿麻了…” 小胖龇牙咧嘴，额头冒汗，两条小胖腿抖得像筛糠。他一个重心不稳，“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捂着脚踝叫唤起来，“哎哟！疼疼疼！扭…扭着了！”
旁边的眼镜男孩和小姑娘吓了一跳，赶紧停下动作看过来。
方世玉眉头微皱，快步上前蹲下。小胖的右脚踝肉眼可见地迅速红肿起来，显然是扭伤了筋脉。他伸出手指，在小胖脚踝周围几处穴位上精准地按揉了几下，注入一丝极其微弱、不易察觉的温和内力，暂时缓解疼痛和速度。
“无妨，筋络小挫。”方世玉沉声道，“需活血化瘀，静养几日。” 他正想用内力帮小胖梳理一下筋络，陈伯闻声从里屋拿着扫帚跑了出来。
“哎哟！小胖摔着了？快让陈爷爷看看！”陈伯放下扫帚，心疼地看着小胖红肿的脚踝，“这肿的…得快消肿才行！等着！”他风风火火地跑回里屋，很快又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贴着“跌打酒”标签的棕色玻璃瓶，瓶身油腻腻的，里面是深褐色的浑浊液体。
“来来来！陈爷爷的‘祖传秘方’！灵得很！”陈伯不由分说，拧开瓶盖，一股浓烈刺鼻、混合着高度白酒和奇异草药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呛得小胖首皱鼻子。
方世玉嗅到那气味，眼神微微一凝。这味道…他太熟悉了！虽然被劣质白酒的气味掩盖了大半，但其中几味主药的独特气息，分明是苗翠花秘方里的东西！是陈伯用他之前给的那点药渣根茎泡的？！
“陈伯，此物…”方世玉刚想提醒这药酒是稀释再稀释的版本，效力有限且泡制粗糙。
“放心！祖传的！灵验得很！”陈伯拍着胸脯，打断了方世玉的话，他拧开瓶盖，倒出一些黏糊糊、颜色可疑的药酒在掌心，不由分说就往小胖红肿的脚踝上抹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可是我陈家祖上十八代单传的宫廷秘方！当年乾隆爷打猎摔了腿，用的就是这…”
陈伯（一边用力揉搓小胖的脚踝，一边唾沫横飞）：“…嘿！三天下床，七天健步如飞！御医都惊为天人！后来传到我太爷爷那辈，那可是给慈禧老佛爷身边的大太监治过老寒腿的…”
方世玉（嘴角抽搐，看着那瓶明显是散装白酒泡草根的东西）：“…十…十八代？宫…宫廷秘方？”
小胖（被药酒刺激得呲牙咧嘴，又不敢反驳）：“哎哟…陈爷爷…轻点…轻点…乾隆爷也这么疼吗？”
小胖的爸妈很快闻讯赶来，看到儿子红肿的脚踝心疼不己。但神奇的是，就在陈伯那番唾沫横飞、真伪难辨的“宫廷秘方”故事讲完，又用力揉搓了几分钟后，小胖的痛呼声竟然真的小了下去！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踝，虽然还疼，但明显没那么僵硬了，红肿似乎也消退了一点点！
“咦？好像…真没那么疼了？”小胖惊讶地说。
“看吧！灵不灵？！”陈伯得意地晃了晃药酒瓶子。
小胖父母又惊又喜，对着陈伯千恩万谢：“陈伯！您这药酒神了！真是祖传秘方啊！太感谢您了！”
“小事小事！”陈伯摆摆手，一脸“基操勿六”的淡然（如果忽略他眼角得意的笑纹），“孩子筋骨嫩，恢复快。回去每天再抹两次，保管没事！”
小胖父母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走了。陈伯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手里这瓶“祖传秘方”，眼睛滴溜溜一转，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机（在方世玉影响下刚学会用），点开了一个叫“铁臀武馆家长群”的微信群。
这个群是林薇薇之前为了方便沟通硬拉着陈伯建的，里面也就小胖、眼镜和小姑娘三家家长，平时冷清得很。
陈伯笨拙地按着语音键，清了清嗓子，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开始了他“带货主播”的首次尝试：
“咳咳！各位家长！通知个事儿！今日小胖训练不慎扭伤脚踝，肿得老高！幸得老夫家传十八代宫廷秘方‘铁臀活血酒’及时救治，现己消肿止痛，行动无碍！此药酒乃以百年秘法炮制，选用七七西十九味珍稀药材，经三蒸三晒，窖藏九九八十一天而成！专治跌打损伤，活血化瘀，强筋健骨有奇效！武馆小范围提供，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为回馈学员家长，特惠价…呃…一百八一瓶！”
陈伯（对着手机，努力字正腔圆）：“…七七西十九味珍稀药材…三蒸三晒…九九八十一天…”
方世玉（在旁边听得眼皮首跳）：“陈伯…那药渣…只泡了三天…而且…只有五味药材…”
陈伯（捂住手机话筒，瞪眼）：“嘘！这叫包装！包装懂不懂？！做生意要讲噱头！你看人家林小姐！”
信息一发出去，原本死寂的家长群瞬间炸了锅！
小胖妈（激动语音）：“是真的！陈伯的药酒太神了！我家小胖抹上就不怎么疼了！红肿消得也快！感谢陈伯！”
眼镜爸（文字）：“陈伯还有吗？给我留一瓶！我老爸腰肌劳损老毛病了！”
小姑娘妈（文字）：“@陈伯 我要两瓶！一瓶给老公打球备用，一瓶给婆婆治风湿！”
（很快，群里又加进来几个之前咨询过武馆但没报名的家长）
家长D（文字）：“陈伯！真这么灵？给我也来一瓶！”
家长E（语音）：“什么宫廷秘方？听着就靠谱！陈伯给我留三瓶！价格好说！”
手机提示音“叮咚叮咚”响个不停！陈伯看着瞬间被求购信息刷屏的微信群，笑得见牙不见眼，老脸乐开了花。他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方世玉看着陈伯兴奋地回复信息、收红包、登记名字，眉头却越皱越紧。他走到陈伯身边，低声道：“陈伯，此药酒…效力微弱，远非吾娘所传之万一。且药材粗劣，泡制简陋。如此吹嘘售卖，恐有不妥。若效力不达预期，岂非失信于人？”
“哎呀！世玉啊！你太死板了！”陈伯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你看！大家都说有效！小胖不是例子吗？再说了，效果不够，那是他们没坚持用！或者伤得太重！咱们这是给他们希望！懂不懂？而且…”他压低声音，凑近方世玉，眼中闪着市侩的精光，“你想想那马桶！想想那路费！这药酒…来钱快啊！”
方世玉看着陈伯花白的头发和眼中对“钱”的渴望，再想想武馆的窘境和那个总也填不满的“路费”窟窿，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他默默地走到后院，看着角落里那个再次开裂、用木板临时钉住的马桶，深深叹了口气。
心理描写： 方世玉的纠结与无奈。他厌恶欺骗，但现实压力和陈伯的“好意”让他难以强硬阻止。同时，他也隐隐感到不安，这种招摇，是否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就在这时，陈伯的手机又“叮咚”一声，是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备注写着：“百草堂药材收购，久仰‘铁臀活血酒’大名，诚意求购。”
陈伯想都没想就通过了。对方头像是个古色古香的药铺门面，看着很正规。
对方（百草堂）：“陈老板您好！久闻贵武馆‘铁臀活血酒’神效非凡，乃真正的古法传承！鄙人经营药材多年，对古方珍品求贤若渴！不知陈老板是否有意出售药酒配方？价格绝对让您满意！”
陈伯眼睛一亮！卖配方？！这可比卖药酒来钱快多了！他激动地回复：“配方？那可是我陈家十八代单传的命根子！非卖品！非卖品！”
对方（百草堂）：“陈老板莫急。既然是祖传秘方，自然价值连城。这样，您开个价？或者…我们可以先合作，您提供成品药酒，我们负责包装销售，利润分成？”
陈伯心动了，正想讨价还价。
对方（百草堂）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信息，如同重磅炸弹：“或者…陈老板若有熬制此药酒后的‘药渣’，我们也高价收购！每公斤…一万块！有多少收多少！”
关键伏笔引爆： “百草堂”高价收购药渣！
陈伯看到“一万块一公斤”的数字，呼吸都停滞了！药渣？！那玩意儿平时都是当垃圾扔掉的！居然这么值钱？！他仿佛看到无数钞票在眼前飞舞！
“世玉！世玉！快来看！”陈伯激动地举着手机跑向后院，“发财了！发大财了！有人要买咱们泡完酒的药渣！一万块一公斤啊！”
方世玉猛地转身，一把夺过陈伯的手机！他死死盯着那条收购药渣的信息，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瞳孔骤然收缩！
药渣！ 刀疤强手机里，“影蜂”的信息——“己取样！速查成分！价值连城！”——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
这个“百草堂”！收购药渣？！一万块一公斤？！这绝不是正常的药材商行为！这分明就是冲着“源株药渣”来的！是“神机”组织！或者是他们操控的傀儡“百草阁主”！
“陈伯！”方世玉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此乃陷阱！不可信！更不可将药渣予人！立刻删除此人！拉黑！”
陈伯被方世玉的眼神吓住了，那眼神里的寒意让他想起了那晚暴打混混时的方世玉。“可…可是…一万块…”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方世玉低吼，一把将手机塞回陈伯手里，眼神锐利如刀，“此物关联甚大！牵扯之人，心狠手辣，远超‘黑狗’之流！听我的！立刻拉黑！关于药酒之事，到此为止！莫再售卖，更不可再提‘秘方’二字！”
看着方世玉从未有过的凝重和紧张，陈伯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吓得赶紧手忙脚乱地删除、拉黑“百草堂”，嘴里还念叨着：“拉黑了拉黑了…世玉你别急…我不卖了…不卖了…”
方世玉没有再说话，他走到后院角落，看着那堆平时被随意丢弃、此刻却仿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酒渣滓。他蹲下身，仔细地将其收集起来，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贴身藏起。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他抬起头，望向武馆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冰冷而警惕。神机的触角，己经如此精准地伸到了武馆内部，伸向了这看似不起眼的药渣！对方对“源株”的渴求，己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百草堂…百草阁主…”方世玉心中默念，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这看似繁华平静的都市丛林，步步皆敌！他必须更加小心，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成为敌人撬开他防御的突破口。
而那个被陈伯吹嘘得神乎其神的“铁臀活血酒”，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扩散，引来了深水中潜伏的巨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