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寺的朱漆山门在风雪中剥蚀开裂，"慈航普渡"的金漆匾额斜挂半空，被狂风吹得吱呀作响。沈清澜踉跄跌入寺门时，琉璃管中的痘浆正顺着衣袖渗入伤口，腕间蛊毒金痕突突跳动，似有千百只蚂蚁顺着血脉啃噬。阶前蜷缩的染疫百姓闻声抬头，溃烂的眼眶里流出的脓血结着冰碴，将青石板染成暗红。
"妖...妖女......"枯瘦的老妇抓起冻硬的雪块砸来，"滚出佛门净地！"
沈清澜侧身避开雪块，琉璃管重重磕在香炉上："《肘后备急方》有载，人痘术可治天花——诸位若想活命，便让我取脓疮浆液！"
"阿弥陀佛。"住持的袈裟裹着腐臭，手中念珠沾满疮痂，"女施主擅闯佛门，是要效仿药王割肉饲鹰？"
"不。"沈清澜的银针挑开他袖口溃烂处，"是要效仿佛祖，揭穿伪佛！"脓液溅在琉璃管上，遇痘浆凝成蛛网状的青纹，"大师这疮里的赤环蚣毒，可比香灰灵验！"
容璟的剑鞘突然压住住持咽喉："王妃若要试药，不如拿这秃驴开刀？"
"王爷若想帮忙——"她反手将琉璃管扎入自己左臂，"就按住这些百姓，别让他们挠破脓疮！"
疫民突然暴起，腐烂的手抓向她的裙裾。沈清澜旋身躲过，银针在火光下划出寒芒："谁敢碰我，我便用谁的脓血种痘！"话音未落，琉璃管己插入老妇臂弯的脓疮，"《种痘新书》说取'时苗'最宜，这疮毒养了三年的'老苗'，倒要看能不能种出个因果！"
"妖术！"青年挥舞柴刀劈来，"我娘就是被太医院的'避瘟散'害死的！"
沈清澜的银针钉穿他鞋尖，针尾缠着的染疫布条迎风展开："睁眼看看！这布条是从军妓营尸堆扯的，上面的血字写的什么？"布条在火把下显影，赫然是"太后赐药"西个字！
住持突然暴喝撞向香炉，炉灰倾覆在琉璃管上："尔等岂敢亵渎......"
"亵渎的是娘娘，不是我！"沈清澜割破掌心，血浸透炉灰，"《天工开物》说香灰遇血显形——诸位且看！"灰烬中渐渐浮出赤硝颗粒，遇血"滋啦"炸响，"这香灰里掺的赤硝，够炸三次慈航寺！"
疫民哗然间，容璟的剑尖己抵住住持后心："三年前雪崩埋尸，用的是同批赤硝吧？"
"王爷错了。"沈清澜突然掀开佛龛，暗格里滚出成捆的羊肠管，"是埋尸时故意引发雪崩——"她割开冻硬的羊肠管，乳白毒液遇热膨胀，"这些疫蛆卵，足够让北境十城陪葬！"
子时的钟声裹着雪粒砸入大殿。沈清澜将琉璃管插入香炉，痘浆与毒液在高温下蒸腾："今日便让诸位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佛光普照'！"蒸汽在梁柱间凝成水雾，遇冷化作血雨洒落。
"天罚！天罚啊！"老妇突然跪地，臂弯种痘处溃烂的皮肤竟开始结痂。
沈清澜的银针挑起她脱落的疮痂："这不是天罚，是人心魍魉！"痂皮下露出粉红新肉，"种痘术以毒攻毒，比太后的'佛心'管用！"
容璟突然拽着她退至佛像后，剑风扫落射入殿门的弩箭："王妃这出戏，倒是把魑魅魍魉都引来了。"
"王爷的剑该斩妖，而非指我。"她反手将染疫布条系在箭矢上，"劳驾，把这'佛幡'射回给太后！"
箭矢破空声里，住持突然七窍流血："娘娘...老衲无能......"咽气前的手指正指佛像眉心。沈清澜的银针射穿佛像金漆，裂缝中掉出半卷染血的《慈航医典》——泛黄的纸页上，北斗七星图与翡翠戒指的刻痕分毫不差！
"王妃可知，北斗第七星摇光主瘟疫？"容璟剑尖挑起经卷，"这寺里供的不是佛，是瘟神！"
"瘟神在宫里，不在庙中。"她将经卷浸入痘浆，血渍遇液显影，浮现出太后手书的"焚"字，"王爷不妨猜猜，娘娘要焚的是疫民，还是自己的罪证？"
五更天时，第一批种痘的疫民疮痂尽褪。沈清澜倚着香案喘息，琉璃管中的痘浆己见底。容璟突然扯开她染血的袖口，蛊毒金痕竟蔓延至心脉："王妃可知，人痘术用多了会要命？"
"不要命，怎么要得了娘娘的命？"她将最后半管痘浆扎入他手臂，"王爷既不信佛，便与我同入地狱——"
风雪骤停的刹那，寺外传来马蹄声。禁军的火把照亮山门，统领高举明黄圣旨："太后懿旨，妖女沈氏以邪术惑众，立斩！"
沈清澜突然掀开佛龛暗格，成箱的赤硝暴露在火光下："究竟是妖术惑众，还是有人要焚寺灭口——诸位可要看仔细了！"
赤硝遇火炸响的瞬间，容璟的披风卷着她破窗而出。沈清澜在夜空中回望，见琉璃管的碎片在火海中折射出万千光点，似星河倾泻人间。
"王妃这琉璃光，倒比北斗更亮。"容璟的剑风劈开雪幕。
"亮不过王爷——"她攥紧染血的《慈航医典》，"心尖那点未泯的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