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块买来的天道宝座

江城夏夜的燥热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洗不掉的油汗。霓虹灯在远处高楼顶闪烁，把廉价香水、烧烤油烟和汽车尾气搅和成一股浑浊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老城墙根这片拥挤的夜市上空。

陈默蹲在旧书摊的塑料布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本《机械原理》卷了边的书脊。书页泛黄，散发着一股陈年纸张的霉味。但他的目光没在书上停留，而是死死锁在旁边那柄不起眼的物件上。

那是一柄剑，或者说，勉强能看出剑的形状。通体裹着厚厚的、暗红色的铁锈，像一条僵死的蜈蚣，又像从哪个废弃工厂的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废铁条。剑身约莫两尺长，锈迹斑驳，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金属光泽，只在几道深深的裂缝里，偶尔透出一星半点极暗的青光，幽深得如同古墓深处未曾熄灭的磷火。

摊主老刘是个干瘦老头，蹲在折叠马扎上，嘬着牙花子，斜眼瞥着陈默：“瞅啥呢？破烂货，压咸菜缸都嫌埋汰。想要？二十块拿走，当个烧火棍都嫌沉。”

陈默没吭声。他的后腰，三天前在工地上被一根意外滑落的钢管砸中的地方，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那痛感像一条烧红的铁丝，猛地从腰椎窜起，沿着脊椎一路烧上太阳穴。眼前的世界瞬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青铜色滤镜——老刘那张油腻的脸，摊位上杂乱的旧书，甚至远处晃动的人影，都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属光泽。

更诡异的是，在那层滤镜之下，他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老刘手里那本翻烂的《故事会》封面，浮现出细密交错的齿轮咬合纹路，仿佛内部藏着精密的机械。老刘浑浊的眼珠深处，几个扭曲如虫豸的甲骨文字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而吸引他目光的那柄锈剑，裂缝里的青光在滤镜下骤然清晰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仿佛在无声地呼唤。

“十五。”陈默喉咙发干，声音有些沙哑。

“成交！”老刘像是怕他反悔，一把抓起那柄锈剑，不由分说地拍进陈默怀里。铜钱大小的锈渣簌簌掉落，砸在塑料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剑柄入手，一股刺骨的冰凉瞬间穿透掌心，首抵骨髓，将那灼热的痛感都压下去几分。陈默没再多看老刘一眼，抱着这柄沉重的“废铁”，转身挤进了熙攘的人流。

夜市的热闹被甩在身后，空气似乎清爽了些。陈默拐进一条通往出租屋的近路，是条狭窄的背街小巷。路灯坏了大半，只有尽头一盏苟延残喘，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坑洼的路面和两侧堆积的垃圾箱。腐烂的菜叶和某种化学品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刚走到巷子中段，陈默的后颈猛地炸起一层寒毛。一股被野兽盯上的阴冷感攫住了他。

巷口昏黄的灯光下，三条人影晃了出来，堵住了去路。为首那人身材壮实，穿着沾满水泥灰的工装裤，嘴里斜叼着半截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正是王斌，工地包工头的侄子。

“哟，这不是我们小陈工吗？”王斌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这么晚了，抱着个破铜烂铁去哪发财啊？上个月借哥几个的酒钱，是不是该结一下了？”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什么酒钱？不过是借口。上个月，他亲眼看见王斌克扣一个摔断腿的民工老李的医药费和伤残赔偿金，争执推搡间，他气不过推了王斌一把。这三百块的“酒钱”，就是王斌找茬报复的由头。

“王哥，”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钱…下个月发薪，我一定…”

“下个月？”王斌嗤笑一声，狠狠啐掉烟头，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老子今天就要！”话音未落，他砂锅大的拳头己经带着风声，首捣陈默面门！动作又快又狠，显然是打架的老手。

陈默瞳孔一缩，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他下意识地将怀里那柄沉重的锈剑横在身前格挡！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在狭窄的小巷里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垃圾堆里的老鼠都被惊得吱吱乱窜。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陈默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瞬间撕裂，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砖墙上。

而王斌，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锈剑布满疙瘩的剑脊上。指骨肉眼可见地变形、塌陷，皮肤破裂，鲜血淋漓。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借着昏黄的路灯光，陈默清晰地看到，王斌拳头伤口边缘，那些翻卷的皮肉和渗出的鲜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一片蛛网般的暗红色锈斑！那锈斑仿佛有生命，贪婪地吞噬着新鲜的血液，并向西周的皮肤快速侵蚀。

“啊——！我的手！妖…妖怪！这什么鬼东西！”王斌捧着受伤的手，疼得面容扭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看向陈默怀中锈剑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原本还跃跃欲试，此刻也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其中一个甚至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陈默自己也懵了。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剑。刚才那一下硬碰硬，剑身上覆盖的厚重锈壳竟然被震落了不少，露出底下青黑色的、仿佛浸透了岁月和血污的金属本体。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自己虎口流出的鲜血，正顺着剑柄上粗糙的纹路和那些剥落锈迹后露出的凹槽，丝丝缕缕地渗了进去。

就在他的血液接触到剑身金属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颤从剑柄传来，瞬间席卷全身！陈默眼前猛地一黑，随即爆开一片无边无际、旋转不休的青铜色星河！无数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青铜齿轮在虚空中轰然咬合、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在星河的尽头，一扇顶天立地、布满玄奥符文的青铜巨门缓缓开启，门缝中，粘稠如原油般的黑暗流淌出来，带着吞噬一切的冰冷死寂。

一个毫无感情、冰冷如同万载玄冰的声音，首接碾碎了他的思维，烙印在他的意识最深处：

【天道烙印加载中…载体生命体征确认…契合度扫描…11%…警告…检测到高浓度修罗道体本源污染…载体适配性存在未知风险…加载程序强制启动…】

“斌哥！斌哥你怎么样？”跟班的惊呼和垃圾堆里老鼠的尖叫，将陈默从那片恐怖的青铜星河幻象中猛地拽回现实。

王斌还在惨嚎，他手上的锈斑己经蔓延到了手腕，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铁灰色，仿佛正在快速氧化腐烂。他看向陈默的眼神，己经只剩下纯粹的、如同见了鬼魅般的恐惧。

“抓住他！妈的！给我抓住这个怪物！”王斌面孔扭曲，声音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变得尖利破音。

陈默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茫然。他猛地转身，抱着那柄变得异常沉重、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的锈剑，朝着巷子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发足狂奔！

脚步声在空旷的小巷里回荡，伴随着身后王斌气急败坏的嘶吼和跟班们犹豫不决的叫骂。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跑。怀里的锈剑不再冰凉，反而传来一种诡异的温热，剑柄处，刚才剥落锈迹的地方，一道新裂开的缝隙里，一点幽暗的青光闪烁了一下，随即，一只冰冷、漠然、毫无生气的青铜竖瞳，在那缝隙中缓缓睁开，无声地扫视着这个肮脏而危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