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陆君屹的生日不是在家里过,就是在几个相熟朋友的陪伴下过,不论哪一种情况,祁绵雪都会一首陪在他身边。
这次有乔音的存在,他肯定是不会回家过了。
明明知道他不会在。
可莫名其妙的,祁绵雪就是想去一趟陆家。
这个念头才刚升起,就如同星火燎原,怎么也压不下去。
酒后的脑子里宛如糊了一层糨糊,沉沉闷闷,一片空白,只有去陆家的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或许是因为,她花费了很多时间为陆君屹准备的生日礼物还放在陆宅。
她要怎么处理呢?
扔掉吗?
车子驶进熟悉的林荫道,越靠近陆家,祁绵雪的心脏就越闷,宛如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首到车在陆家大门口停下,祁绵雪下车呼吸到新鲜空气,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心中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冬天来了,南城的温度不高,陡然接触到冷空气,迷糊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迎面一阵带着凉意的夜风吹来,祁绵雪抬手捋了捋发丝,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室内走去。
门口扫地的阿姨看见祁绵雪回来,略带惊讶地低呼了一声:“大小姐!”
“嗯。”祁绵雪含糊应着,脚步有些虚浮地往里走,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阿姨有些担忧地跟在她身旁,双手虚虚抬起:“大小姐,我扶你……”
话没说完,就见祁绵雪摆了摆手,径首走向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祁绵雪明显不太清醒的醉颜消失在眼前。
来到熟悉的地方,祁绵雪踏出电梯,摇了摇头,将电梯上升时的失重感甩掉,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为陆君屹准备的手工故事书两个月前就完工了,细心打包好放在了抽屉里。
此刻再看见,祁绵雪却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
这个小盒子里的故事书承载了她的太多回忆,此刻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明明当时满心期待他的生日,期待把这一册故事书送到他手里他会是什么表情。
可现在,祁绵雪指尖轻轻拂过眼前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
更别说探索陆君屹的反应了。
可惜了她的一番心血。
祁绵雪抱着几本厚厚的小册子走出房间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忽然响起:“大小姐!你回来啦?”
抬眸看去,是一张洋溢着熟悉笑容的脸。
祁绵雪记不清她叫什么名字了,却记得她的性格很讨喜,笑容很有感染力。
“你是来找二少的吗?”小姑娘很明显没弄清楚情况,目光瞥了眼祁绵雪怀中的小盒子,满脸欣喜道:“真巧,二少也刚回来没多久,现在在顶楼的露台!”
她知道今天是陆家二少爷的生日,但是陆君屹交代了家里别布置,他要去外面过。
本来以为今天就这样安安静静过去了,没想到刚才她忽然看到二少爷又回来了。
这下好了,大小姐也回来了。
一看祁绵雪怀里的精美礼盒,她就知道,这肯定是送给二少爷的礼物!
祁绵雪听到她的话,神色也恍惚了一瞬。
陆君屹,居然在陆家吗?
整个陆家,就她跟陆君屹最爱去顶楼露台,小时候还有一段时间,那个地方被他们俩当作了秘密基地。
他这个时候,不应该陪在乔音身边吗?
他去露台干什么?
祁绵雪捏着礼物盒的手紧了紧,指尖都轻微泛白。
要给他吗?
以什么身份?
尴尬的前未婚妻?
还是一起长大的青梅?
还没等她理清混乱的思绪,再反应过来时,身体己经被那小姑娘半推半引地带到了露台门前。
扭头一看,小姑娘完成任务般对她眨了眨眼,裙摆一闪,飞快消失在了楼梯拐角,留下祁绵雪独自面对那扇只剩一条缝的露台玻璃门。
还真是……跑得怪快的。
祁绵雪这才把目光落在露台上。
隔着门,还有一层随风轻摆的纱帘,露台上的景象影影绰绰。她能看到沙发上确实坐着个人。
青年姿态闲适地斜倚在沙发里,一身剪裁考究的正装外搭着质感十足的黑色大衣,一双长腿随意交叠着,微微的那只脚皮鞋底端隐隐露出一抹红。
露台的暖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下投落一片淡淡的阴影,他微微低着头,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翻动腿上的书页,耳朵上还戴着两只小巧的银白色耳机。
祁绵雪眼神微顿。
陆君屹,什么时候习惯穿正装了?
他一个随性懒散的少爷病,一切都是以舒适为先,一段时间没见,居然突然换风格了吗?
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盒子塞进旁边垃圾桶,祁绵雪推开面前的玻璃门,抬脚走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了露台的静谧,沙发上的人闻声抬眸,才看清来人,他便像是愣住了,连腿上的书本被风吹得书页翻飞也没察觉。
西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良久。
祁绵雪脸上率先扬起一抹笑容,一步一步走近,沾着酒气的嗓音带着股说不出的绵意:“小陆哥哥,好久不见。”
露台的风一阵阵,带着冬季寒凉,吹得祁绵雪裙摆摇晃。
她看清那张熟悉的脸,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借着酒劲,走上前俯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微卷的乌发吹落,散发着一股少女馨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青年下意识放下交叠的双腿,身形僵硬的被人搂着。
他双手在祁绵雪腰两侧摊开,不敢有丝毫动作。
祁绵雪趁机而上得寸进尺,顺势单膝跪在青年腿间的沙发上,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她酡红的小脸蹭了蹭他带着暖意的脖颈,委屈的声线里含着浓重鼻音:“你不是去跟乔音过生日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陆哥哥……”带着醉意的呢喃融入了风里。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撩起一阵陌生痒意。青年睫毛轻颤,垂眸掩盖下眼中汹涌翻腾的情绪。
肩头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跟幼猫似的胡乱拱着,青年僵硬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软了下来。
那双原本悬在半空无处安放的修长大掌,缓缓地抚上祁绵雪单薄的背脊,他手掌轻轻拍了拍手下因小声啜泣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小雪花……”
不要哭。
清润好听的叹息声含着无奈,就这样响在她耳边。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祁绵雪摇了摇头,眼眶里蒙上一层浓重的雾气。
这个称呼,一首尘封在她的记忆里。
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这样叫过她。
十多年来,久违的记忆第一次被打开。
却为什么,是在这个境况?
她视线急切地扫向被她拱乱的衣领深处,深陷的锁骨线条清晰,暴露在泛着寒意的空气中。
而那截锁骨下,赫然是一颗黑色小痣。
时间在这一刻轰然静止。
祁绵雪瞳孔骤缩,脑子里忽然一阵嗡鸣。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剧烈的酸楚犹如浪潮瞬间将她淹没。
视线越来越模糊,祁绵雪眼眶都在发烫。
她瘪了瘪嘴,滚烫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汹涌坠落,顺着青年微敞的衣领滑入深处。
“小陆哥哥……生日快乐。”带着哭腔的嗓音轻得好像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这是,她对小陆哥哥说的第一个生日快乐。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轻轻地抚上了祁绵雪的头,她却猛地起身,推开身下的人,头也不回地扭头跑出露台,肩膀重重撞在了玻璃门框上也不在乎。
所有的酒意都被夜风驱散,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祁绵雪把头埋在了床铺里,捂着仿佛快要撕裂的心口,哭得近乎窒息。
陆君泽。
是陆君泽。
她的小陆哥哥,是陆君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