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鬼面人的双眼如两潭死水,冰冷而深不可测。周明哲的手指悄悄收紧短棍,随时准备反击。
"周大人不必紧张。"鬼面人声音嘶哑,却无杀意,"若我想害你,刚才烛灭时你就己经死了。"
周明哲没有放松警惕:"你是谁?鬼面帮的人?"
"鬼面帮不过是个幌子。"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我家主人命我将此信交予大人。"
周明哲没有伸手:"你家主人是谁?"
"大人看了便知。"鬼面人将信放在桌上,退后两步,"另外,主人让我转告:'杜知府不足为惧,真正的危险来自京城。'"
"什么意思?"
"大人手中的账册,牵涉到一桩十年前的旧案。"鬼面人低声道,"有人不惜杀人灭口也要掩盖真相。贾员外、李县令都因此而死,大人务必小心。"
周明哲心跳加速:"你知道账册的事?"
"不仅知道,主人还让我告诉大人,账册上的龙形符号代表——"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弓弦震动声。鬼面人反应极快,一个侧身,一支箭擦着他的肩膀钉入墙壁。
"有埋伏!"鬼面人吹灭蜡烛,屋内顿时陷入黑暗。
周明哲迅速蹲下,听到窗外有杂乱的脚步声。又一支箭破窗而入,钉在他刚才站的位置。
"从后门走!"鬼面人拽起周明哲,轻车熟路地摸向书房侧门,仿佛对县衙布局了如指掌。
两人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来到后院。月光下,几个黑影正在墙头移动。
"分开走!"鬼面人推了周明哲一把,"记住,信和账册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说完,他纵身一跃,翻上屋顶,故意弄出响声引开追兵。周明哲趁机躲进柴房,屏息静气。
外面一阵打斗声,随后是远去的脚步声。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周明哲才小心翼翼地出来,发现钱师爷和阿福正提着灯笼西处寻他。
"大人!您没事吧?"钱师爷脸色惨白。
周明哲摇摇头:"回屋说。"
书房里,周明哲检查了那支箭——普通的制式箭矢,没有任何标记。鬼面人留下的信则完好无损,信封上盖着一个奇怪的蜡封:半条龙纹。
"这是..."钱师爷倒吸一口凉气,"蟠龙印!"
"什么意思?"
"只有皇室至亲才能用这种半龙纹印。"钱师爷声音发颤,"全大晟不超过三人。"
周明哲想起六王爷腰间的龙纹玉佩。难道这信是他送的?但鬼面人明明说是"主人"让送的,而六王爷刚才还在清风别院...
小心拆开信,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周明哲和钱师爷凑近细读,越读越是心惊。
信中揭露,十年前朝廷曾拨付五十万两白银赈济南方水患,其中二十万两在途经青河县时神秘消失。当时的县令、押运官员及其家眷共三十七人,全都在一个月内"意外身亡"。先皇震怒,派钦差调查,却不了了之。
"李县令上任后,偶然发现了一些线索。"周明哲读出声来,"他暗中调查,记录在账册中,却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信的最后写道:"账册中的龙形符号非指皇室,乃'潜龙'也。此人现居高位,爪牙遍布。周县令若欲查明真相,三日后子时,独往城隍庙一会。"
"潜龙?"周明哲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钱师爷擦了擦额头的汗:"《易经》有云:'潜龙勿用',意指隐藏的龙,比喻贤能之士隐居未出。但在这里..."
"是指某个隐藏的大人物?"周明哲思索着,"可鬼面人明明说龙形符号代表..."
他突然顿住,因为闻到一股烟味。
"着火了!"阿福尖叫着指向窗外。
后院仓库方向,橘红色的火舌己经蹿上屋顶。周明哲抓起账册和信就往外跑:"救火!同时守住县衙各处出口,纵火者可能还在!"
整个县衙乱作一团。衙役们提着水桶来回奔跑,仆妇们尖叫着抢救物品。火势蔓延得极快,转眼间就烧到了邻近的文书房。
"账册!"周明哲突然想起什么,"快抢救户籍和税赋账册!"
他和钱师爷冒着浓烟冲进文书房,抢出几大本账册。刚跑出来,房梁就轰然倒塌。
"大人!危险!"钱师爷拽着周明哲退到安全处。
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周明哲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县衙被一点点吞噬,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这火来得太巧了——就在他得到那封密信,准备深入调查赈灾银案的时候。
"大人..."钱师爷欲言又止。
周明哲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不是意外,是有人要毁灭证据,很可能是账册中提到的"潜龙"。
"钱师爷,"周明哲压低声音,"你觉得这信可靠吗?"
钱师爷沉思片刻:"蟠龙印做不得假。但...下官总觉得事有蹊跷。"
"怎么说?"
"若写信之人真想帮大人,为何不首接说明'潜龙'是谁?反而要大人冒险赴约?"
周明哲也有同感。整件事像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但他别无选择——若信中所言属实,二十万两赈灾银被贪,三十七条人命被灭口,这样的惊天大案,他不能不管。
"无论如何,先救火。"
天亮时分,火终于被扑灭。仓库和文书房化为灰烬,所幸其他建筑受损不重。周明哲命人清点损失,同时加强县衙戒备。
疲惫不堪地回到书房,周明哲发现那本秘密账册还在——幸亏他随身携带。但当他检查那封密信时,却发现不对劲——信纸被人调换了!内容虽然一样,但纸张质地略有不同,墨迹也更新。
"有人进过我的书房..."周明哲脊背发凉。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调换信件,说明内鬼就在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