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京城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周明哲背着昏迷的方芷薇，跟随莫总管穿过一条又一条狭窄阴暗的小巷。方芷薇的身体滚烫，呼吸急促，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周明哲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失。
"再坚持一会儿，快到了。"他低声说，不知道方芷薇是否能听见。
青柳走在最前面探路，虽然腿伤未愈，但步伐依然矫健。莫总管领着众人避开巡逻的官兵，专走那些连地图上都不会标注的隐秘路径。
"前面拐角就是醉仙楼的后门。"莫总管压低声音道，"周大人，您和杜掌柜相熟，最好由您去叫门。"
周明哲小心地将方芷薇交给青柳，自己上前轻叩那扇不起眼的小木门。三长两短，停顿，再三短——这是杜掌柜告诉过他的紧急联络暗号。
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警惕的男声："打烊了，明日请早。"
"苏州来的故人，求一壶'醉生梦死'。"周明哲按照约定回应。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确认是周明哲后，门迅速打开，杜掌柜那张圆胖的脸出现在门口。他刚要说话，目光越过周明哲看到青柳背着的方芷薇，顿时脸色大变。
"快进来！"杜掌柜急促地招手，等所有人都进入后，立刻将门反锁。
昏暗的走廊里，杜掌柜举着油灯凑近方芷薇的脸，手指微微发抖："她...她还活着？"
周明哲敏锐地捕捉到杜掌柜话中的异常："杜掌柜认识方小姐？"
杜掌柜似乎意识到失言，迅速恢复常态："方家二小姐，谁不认识？先别说了，跟我来。"
他领着众人穿过厨房和储藏室，来到一间隐蔽的地下室。室内干净整洁，有床榻、桌椅，甚至还有一个小药柜。青柳小心地将方芷薇放在床榻上，杜掌柜立刻上前检查伤势。
"箭头有毒。"他撕开简易包扎，露出己经发黑的伤口，"必须立刻处理。"
"我去请大夫。"莫总管转身就要走。
杜掌柜拦住他："现在外面全是肃亲王的影卫，请大夫太危险。醉仙楼有个老伙计懂医术，我让他来看看。"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明哲一眼，"周大人似乎也懂些医理？"
周明哲点头："略知一二。"
杜掌柜匆匆离去。周明哲重新检查方芷薇的伤势，发现伤口周围己经出现不祥的红线，正向肩膀蔓延——典型的感染症状。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败血症足以致命。
"需要清理伤口，去除坏死组织。"他沉声道，"还要防止毒素扩散。"
青柳从腰间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我可以切开伤口放血。"
"不行！"周明哲急忙阻止，"随便放血只会让情况更糟。需要专业的清创和消毒。"
"消毒？"青柳疑惑地重复这个对她而言陌生的词汇。
周明哲刚要解释，杜掌柜带着一个白发老者回来了。老者看上去六十多岁，背微驼，但双目炯炯有神。他放下药箱，二话不说开始检查方芷薇的伤势。
"乌头毒，混合了某种蛇毒。"老者很快判断出来，"好在中毒不深，但伤口己经化脓，必须立刻处理。"
他打开药箱，取出几把形状奇特的小刀和镊子，又拿出几个小瓷瓶。周明哲注意到这些工具虽然简陋，但与现代外科器械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先生，处理前应该用沸水煮过器具，伤口也要用盐水清洗。"周明哲忍不住建议。
老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小哥懂医？"
"略知一二。伤口化脓是因为有...微小的毒虫入侵。"周明哲尽量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细菌感染，"沸水和盐水能杀死这些毒虫。"
老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理。杜掌柜，准备沸水和盐。"
很快，器具被煮沸消毒，盐水也准备好了。老者用一块干净白布蘸盐水清洗伤口，方芷薇即使在昏迷中也疼得抽搐了一下。周明哲握住她的手，能感觉到她指尖冰凉。
"按住她，我要剜去腐肉了。"老者警告道。
青柳和莫总管分别按住方芷薇的肩膀和腿。老者手法娴熟地用一把小刀切除伤口周围的坏死组织，黑红的脓血随之流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
周明哲仔细观察老者的操作，不时提出建议："再往左侧半寸，那里有...毒血积聚。"他凭借现代解剖学知识，精准指出感染最严重的部位。
老者按照他的指示操作，惊讶地发现果然如此。清创完成后，老者用一种深绿色的药膏敷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白布包扎好。
"接下来是关键。"老者取出几根银针，"我要用针灸逼出余毒，需要有人协助。"
"我来。"周明哲自告奋勇。
在老者指导下，周明哲帮忙找准穴位，协助施针。方芷薇的呼吸逐渐平稳，但高烧仍未退去。
"内服解毒汤药也很重要。"老者开始配药，"需要黄连、金银花、半边莲..."
周明哲补充道："如果有黄芩、连翘更好，可以抗炎...我是说，清热解毒。"
老者又一次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小哥医术不凡啊。不错，这几味药确实对症。"他转向杜掌柜，"楼上有我前几日配好的'清瘟败毒散'，取三钱来。"
杜掌柜匆匆离去。老者继续用银针为方芷薇治疗，同时询问周明哲："小哥师从哪位名医？见解如此独到。"
"家学渊源，不值一提。"周明哲含糊其辞，转而问道，"老先生，她什么时候能醒？"
"看造化。"老者叹了口气，"毒己攻心，若能熬过今晚，性命可保。但何时清醒，就看她的意志了。"
杜掌柜取回药粉，老者用温水调匀，小心翼翼地喂给方芷薇。大部分药汁从嘴角流出，周明哲用布巾轻轻擦拭。
"需要有人守夜，随时观察。"老者收拾药箱，"我明日再来。"
杜掌柜送老者离开。莫总管和青柳坚持要留下守夜，周明哲也不愿离开。最终决定三人轮流值守，确保任何时候都有人照看方芷薇。
杜掌柜返回时，带来了一些食物和干净的衣服："诸位先休息用膳，我去安排掩护。官府正在挨家挨户搜查，醉仙楼虽然有些门路，但也不能大意。"
周明哲换下湿衣服，简单吃了些东西。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大脑却异常清醒。他坐在方芷薇床边，观察她苍白的脸色和紧皱的眉头，不知为何想起第一次在青河县见到她时的情景——那时她伪装成商人，眉间一点朱砂痣，眼神锐利如刀。
"你到底是谁？"周明哲轻声自语，"为什么杜掌柜见到你时那么震惊？为什么那枚玉佩能让影卫首领变色？"
方芷薇自然无法回答。她的呼吸依然急促，嘴唇因高烧而干裂。周明哲用湿布轻轻润湿她的嘴唇，想起老者说要保持水分，便小心地扶起她的头，一点点喂她喝水。
夜深人静，莫总管和青柳己经在角落的草垫上睡着了。周明哲独自守夜，听着方芷薇不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呓语。有几次，她似乎要醒了，眼皮颤动，但最终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大约子时左右，周明哲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他警觉地抬头，看到杜掌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向他招手。
周明哲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外，发现走廊里除了杜掌柜，还有一个陌生的灰衣人——正是白天在道观见过的"潜蛟"成员之一。
"周大人，借一步说话。"杜掌柜低声道，领着周明哲和灰衣人来到隔壁一间小密室。
密室中点着一盏小油灯，光线昏暗。灰衣人摘下蒙面巾，露出一张年轻但饱经风霜的脸，左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周大人，在下韩冲，'潜蛟'玄武堂执事。"年轻人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
周明哲回礼："韩执事与今日道观相救的韩叔叔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