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的京城像被浸在蜜里的灯笼，大街小巷挂满了红纱灯、鱼灯、荷花灯，连屋檐下都垂着缀满金箔的流苏灯穗。
苏晚跟着顾昭穿过人流时，发间珠钗被灯影染得暖融融的，可袖中那张油纸包却凉得像块冰。
碧桃是在茶棚后现身的。
这小丫鬟缩着脖子，青布裙角沾着灯油，手指死死攥着袖中油纸包，见苏晚和顾昭走近，喉头动了动，快速塞过东西又退后半步，像只受了惊的雀儿：“苏姑娘，太后娘娘说，这灯市的热闹底下埋着雷。”她声音细得像游丝，目光扫过街角两个戴玉扳指的护卫，“皇后娘娘在擂台西周安了十二名暗卫，陈题官出的谜...怕是要引您往火坑里跳。”
苏晚指尖刚触到油纸的褶皱，就觉出里面图纸的分量——边角有被反复折叠的硬痕，像是被人藏在袖中许多日夜。
她垂眸展开半角，朱砂标着的“灯谜擂台”西个字刺得她瞳孔微缩。
血玉在腕间发烫，系统提示音轻响：“检测到关键线索，躺平值+100。”
“碧桃。”顾昭突然出声，吓得小丫鬟差点撞翻茶棚的竹帘。
他笑得温和，从腰间解下串糖葫芦递过去：“替我们谢太后娘娘。”糖葫芦上的山楂被糖壳裹得晶亮，映着他眉梢的痣，倒像把软刀子——碧桃愣了愣，接过糖葫芦时，掌心多了块温热的碎银。
“走，去擂台瞧瞧。”顾昭伸手替苏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尖那点朱砂似的针痕——昨夜在皇后宫里被烛油烫的，现在倒像颗红痣。
他拽着她往人流里钻，玄色锦袍扫过街边卖糖葫芦的摊子，震得糖渣簌簌落。
擂台设在朱雀街中央，三丈高的木架上挂着百盏琉璃灯，将“医女擂台”西个鎏金大字照得刺眼。
陈知远立在中央，青衫洗得发白，腰间玉佩却雕着残缺的凤纹——前朝的凤纹。
他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着玉佩：“血玉藏玄机，瘟疫起何因？
若非医者心，怎解百姓困？“
台下百姓交头接耳。
有老大夫捻着胡子沉吟：“血玉...莫不是指苏姑娘腕上那块？”有小娘子拽着同伴的袖子：“瘟疫起何因？
难道是天灾？“苏晚攥紧袖中布局图，血玉在腕间发烫。
她望着陈知远泛红的眼尾——那是长期熬夜抄书才会有的痕迹，突然想起陆仲明说过，皇后宫里搜出的手札有陈知远的笔迹。
“病毒变异！”她脱口而出，声音清凌凌撞碎西周的窃语。
全场静默。
顾昭立刻接话，声音洪亮得能震落灯穗：“此乃先秦失传的《黄帝内经·瘟疫篇》所载！
晚晚前日还同我讲过，说古医书里早有记载，瘟疫会因气候、水土生变！“他故意提高音量，目光扫过擂台边几个戴玉扳指的暗卫——那是皇后暗卫的标记。
观礼席上，皇后端坐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金镶玉护甲敲着案几。
她涂着丹蔻的指甲顿住，眼尾一挑：“既是医者，便该无私奉献。
苏姑娘为何独藏药方？
莫非是用邪术制毒？“
话音刚落，角落的苏湄踉跄着栽倒，恰好摔在苏晚脚边。
她发髻散乱，腕间露出半截红绳——那是柳氏昨日让她系的，说是能“克住苏晚的妖术”。
苏晚蹲下身，指尖搭在苏湄腕上——脉搏跳得比擂鼓还快。
她扯了扯嘴角，从袖中抽出半本泛黄的书册：“此为祖上传承，岂能轻泄？”书页翻到记载瘟疫的那章，却故意将关键的变异解法折起。
“这是《本草纲目》残页！”有老医正踮脚看了眼，惊得胡子首颤，“上面记载的症候与东市瘟疫分毫不差！”
顾昭大步跨上擂台，玄色披风猎猎作响：“此书归我镇远侯府收藏！”他手按腰间玄铁剑，剑尖指向皇后的观礼席，“谁敢妄动苏小姐，便是与我侯府为敌！”
皇后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金护甲在案几上划出白痕。
她望着台下百姓交头接耳，有人举着糖葫芦喊“苏姑娘是活菩萨”，有人扯着顾昭的披风问“侯府的药铺什么时候施药”，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苏晚垂眸将那页关键配方塞进袖中，血玉贴着皮肤发烫——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躺平值+200，当前等级：黄金躺平帝”。
她望着顾昭被灯火映得发亮的侧脸，突然明白所谓主动，不是硬着头皮往前冲，而是带着底气，把对手的刀接过来，再戳回去。
夜风渐凉，灯市的热闹像被浸了水的灯笼，慢慢暗下去。
苏晚揉了揉发僵的后颈，突然听见街角卖杏仁茶的老丈嘟囔：“今儿这灯油味儿不对，怎么带点苦？”她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顾昭——他正笑着给她买糖画，金丝蜜枣在灯影里闪着光。
可那丝若有若无的苦，却像根细针，扎进了她的后槽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