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晏闻言,身子微微一颤,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进沈母怀里,呜咽道:“外祖母……晏儿梦见父亲母亲了,晏儿想他们……”她的声音低哑哀戚,仿佛压抑了许久,此刻终于决堤。
沈母心头一酸,眼中泛起泪光,连忙搂紧了她,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哄道:“好孩子,若是想念他们,便去祠堂上柱香,陪他们说说话,也好叫他们知道,你心里一首记挂着。”
见文清晏仍抽泣不止,沈母心疼地替她拭泪,“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待会儿我便叫人备车,送你回宣德侯府看看,可好?”
文清晏伏在外祖母肩头,见目的达成,渐渐止住了哭声。
只一旁的秦峤之却微微蹙眉,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文清晏身上,她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跷,文清晏素来清冷自持,极少在人前失态,怎会突然因一场梦而哭得这般伤心?
但转念一想,或许真是思念至深,便也按下疑虑,不再深究。
马车缓缓驶离荣信侯府,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清脆悦耳。
文清晏倚在软垫上,指尖轻轻挑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
万贯家财啊,她来了!
宣德侯府与荣信侯府不过隔了两条街,马车不过行了一盏茶的工夫,便己停在了宣德侯府门前。
因是临时起意回府,并未提前通传,门房的小厮见荣信侯府的马车停在阶前,谄媚着迎上来,又另外有人急匆匆转身往里跑:“快去通传!荣信侯府来人了!”
待车帘掀起,文清晏扶着雁回的手缓步下车时,府内己乌泱泱涌出一群人。
众人见来人竟是大姑娘,皆是一怔,待回过神来,行礼的动作便迟滞了半拍,显出一丝微妙的慌乱。
为首的孙嬷嬷脚步匆匆,脸上堆着笑,却在看清来人时猛地一怔,脱口道:“姑娘怎的这时候回来了?”话一出口,她便知失言,脸色顿时僵住。
雁回冷哼一声,眼风如刀扫过去:“姑娘回自己家,难不成还要先递帖子?”
文清晏神色淡淡,连眼风都未扫向孙嬷嬷,方才众人那一瞬的错愕,她尽收眼底,看来这些年她不在府中,这些人早忘了谁才是宣德侯府真正的主子。
今日这般殷勤相迎,为的恐怕是荣信侯府的哪位贵人,而非她这个正经主子。
她抬步朝府内走去,步履从容轻缓,目光状似怀念般细细掠过府中景致。
宣德侯府处处透着雅致,廊下花木扶疏,假山叠石错落有致,亭台楼阁掩映其间,一砖一瓦皆显文人风骨。
文清晏心中暗叹:豪富之家果然不同!这精妙的布局,哪一处不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偏又清贵不俗,比荣信侯府的富丽堂皇更合她心意。
这侯府她喜欢的很!一定要找机会搬回来!
待欣赏完宣德侯府的景致,文清晏便一心想着她的万贯家财,根据记忆,文启铭过世前便将许多所有家产都过继到她名下了,但一些地契、房契,却是没来得及亲手交到她手里的。
她今日回府,就是回来寻宝的!待会她还要去库房看看,那里面可也全都是宝贝啊!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得做戏做全套,她理了理衣襟,抬步朝祠堂方向走去,总得先去给那对早逝的父母上炷香,全了这份"孝心"才是。
跪在祠堂前,文清晏还是感谢了文家的列祖列宗以及文启铭夫妇的,感谢他们创造了这么多的财富,现在能够让她一个人好好享用了!
文清晏刚踏出祠堂门槛,便瞧见廊下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正与雁回低声说着什么,雁回挽着她的手臂,显然对这位久别的同伴格外亲昵。
那身影侧过脸来,文清晏看清了她的样貌,口中随即便轻吟出她的名字:“疏影。”
疏影是文清晏的另一个贴身婢女,同雁回一样,自小便跟在文清晏身边的。
但两人性格确实完全不同,雁回天真稚嫩,更多的是顺从听话,但疏影年长文清晏两岁,处处为她考虑,聪慧体贴,勇敢果断。
两人本都陪她去了荣信侯府,但后来却因为什么原因,疏影回了宣德侯府,主仆二人这三年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疏影听见声音,立即回过头来,一见文清晏出来,赶紧迎上前来,眼中带着思念和激动,但最终只化作一声轻颤的"姑娘"。
文清晏对疏影很有好感,便要走上前来拉疏影的手,顺便探听一下疏影为何要回宣德侯府,这段记忆她好像没有。
不料还未开口,孙嬷嬷突然横插进来,堆着满脸假笑高声道:"姑娘上完香了,可是要立时回荣信侯府去?"
那殷勤劲儿活似在驱客。
疏影当即柳眉倒竖,冷声呵斥:"主子尚未发话,你倒先越俎代庖了!"
孙嬷嬷却浑不在意地撇撇嘴,阴阳怪气道:"老奴这也是替姑娘着想,之前姑娘哪次不都是上完香就走?"
这话像把钝刀子,剐得疏影眼神骤然一黯。
文清晏搜索记忆,发现原主之前因为在宣德侯府总是触景伤情、睹物思人,每次确实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眸光微动,纤指轻轻搭上疏影的手腕,柔声道:"疏影姐姐,陪我去父亲书房看看吧。"
孙嬷嬷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见文清晏己携着疏影转身,雁回机灵地横跨半步,恰好挡住孙嬷嬷追来的路线,主仆三人径自穿过回廊,只留孙嬷嬷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
疏影感受着手腕上微凉的触感,恍惚想起姑娘从前也喜欢这样拉着她,嘴角渐渐带上笑意。
主仆三人话着家常,便走到了书房。
文清晏指尖刚触到书房雕花门框,檀木的冷香便混着记忆扑面而来。
她推门进入,环视着书房,这里的一案一几都浸着文启铭的气息,她下意识抚过案上那方青玉镇纸,那是父亲常用的。
"姑娘?"疏影见她怔忡,轻声提醒。
文清晏这才惊觉颊边微凉,竟不知何时落了泪,她用指尖拭去脸上的泪痕,心中不禁感慨记忆的力量真是强大。
不过她今日来可不是为了怀念,还有大事要办。
思及此,她迅速调整好状态,在书房内翻找起来。
疏影和雁回两人都觉得诧异,雁回问她:“姑娘,你在找什么?”
文清晏根本没打算瞒着两人,她朝门外瞥了一眼,觉察到门外有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雁回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