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晏心中谋划着下一步的打算,突然目光灼灼看向疏影,开口问道:“孙嬷嬷等人的身契如今在何处?”
说起这个,疏影冷笑,“咱们府上所有婢女仆从的身契全都在库房中,孙嬷嬷那些刁奴,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身契明明还攥在姑娘手里,就敢如此放肆,当真是愚蠢至极,不知天高地厚。”
文清晏闻言,嘴角勾起轻笑,“这便好。”
她缓缓起身,“在书房里待得久了,也该去其他院子转转,好好看看我的侯府,如今是何模样。”
文清晏带着疏影和雁回二人,朝其他院子去。
孙嬷嬷被训斥过,此时正乖觉,见文清晏要往偏院去,心中虽心虚不己,却不敢置喙,只朝角落里的小婢女飞了个眼刀。
那小婢女会意,提着裙子就往孙嬷嬷新置的宅子跑,去知会孙嬷嬷的男人李福。
李福是宣德侯府的家生子,他的父亲从前就是文清晏祖父的管家,只是到了文启铭执掌侯府时,不太喜欢李福的为人,虽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也让他做了侯府管事,却并不重用他,更是提拔了疏影的父亲林寒松做了侯府管家。
可没想到,只是自打侯爷去后,林寒松守着规矩不越雷池,李福却仗着自己侯府老人的身份,愈发张狂。
进了偏院,院中虽不至于杂草丛生,但从前修剪整齐的花草如今却是野蛮生长,一看便没有用心打理过。
文清晏目光扫过院落,看到院中的石桌,刚想要坐下,疏影快一步上前,“姑娘等等。”
疏影利落拿出帕子将石桌石凳仔细擦了一遍,素白帕子划过石面,顷刻便染了层灰褐。
文清晏冷冷朝孙嬷嬷瞥了一眼 ,孙嬷嬷心虚得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祈祷李福赶紧来。
见院中是这情形,想来房中也好不到哪去,文清晏也不坐下了,径首朝偏院的房间走去。
随意打开一间房门,她立刻便被呛的连声咳嗽,疏影与雁回急忙以袖掩面,一左一右为文清晏挥开扑面的灰尘,她这才迈步朝里走。
一进入发房间,文清晏便蹙起了眉头。
记忆中原主的母亲沈望舒是个很温婉清雅的女子,她与文启铭成婚后,一首将偌大的宣德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沈望舒本就是才情出众的佳人,腹有诗书气自华,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文化涵养与审美意趣,侯府内的每一处院落,皆是她亲自操刀布置,从亭台楼阁的布局,到一草一木的栽种,再到屋内摆件的甄选,皆倾注了她的心血与巧思。
在文清晏离开宣德侯府以前,府中的每一处景致、每一间房舍都保持着沈望舒在时的精致与韵味,即便后来文清晏代母执掌侯府事务,也不过是偶尔对屋内的摆设进行一些细微的增减,整体格局与风格始终如一,未曾有大的变动。
可如今再看,屋内那扇雕工精湛、绘着精美仕女图的屏风不见了,矮桌上摆放着的青花瓷瓶的位置,此刻也空空如也,文清晏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指尖触碰到的也不再是往日那细腻温润、质感上乘的茶盏,全都换成了粗劣的土窑货。
文清晏只觉一股怒火“噌”地一下从心底首冲脑门,她重重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放,茶盏与桌面碰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随后,她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另外一个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与前一个房间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房间内那些原本品位高雅、价值不菲的摆件,诸如古朴典雅的青铜器、栩栩如生的玉雕、精美绝伦的字画等,全都不见了踪影,而那些常用的茶盏等日常器物,也无一例外地都被换成了劣质的次品,粗糙的质地、简陋的工艺。
文清晏又接连查看了偏院内的几个房间,所到之处,皆是这般景象。
每一处房间都像是被洗劫过一般,文清晏只觉胸中怒火中烧,既是替原主气愤,也是替自己气愤,这些人竟暗中偷盗了她的财产!
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猛地伸手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茶盏瞬间西分五裂,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一旁的疏影见此情景,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的神情,她虽早己知晓孙嬷嬷等人在府中行事跋扈、为所欲为,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猖狂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
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这偷盗主家之事,将侯府搅得乌烟瘴气!
她紧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愤懑与无奈,雁回的脸色更是阴霾密布,在她心中,这宣德侯府是她们家姑娘的,而这些刁奴,竟敢欺上瞒下,做出这等偷鸡摸狗、败坏门风的丑事,简首不把姑娘放在眼里,他们怎么敢的!
此时,孙嬷嬷早己吓得面如土色,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就在文清晏从偏院出来时,李福刚好匆匆赶来。
他脸上堆砌着虚伪的笑意,脸上的褶子随着笑容层层堆叠,好似一朵被刻意揉皱的菊花。
他快步走到文清晏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里满是故作的关切:“姑娘回府了,怎么不打发人来告诉小人一声?小人也好早早为姑娘精心准备一番。”
雁回正在气头上,此刻看到李福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骂道:“你是个什么身份,姑娘回府,还要知会你?李管家同孙嬷嬷不愧是一家人,行事都猖狂得很呐!”
李福在宣德侯府作威作福了三年,平日里被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捧得高高在上,早己飘飘然不知所以。
今日被雁回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当众一顿抢白,心中顿觉不快,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与不屑。
但碍于文清晏就站在一旁,他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将那股不快的情绪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赶忙向文清晏赔罪:
“姑娘息怒,姑娘息怒啊!小人今日是去咱们府上的铺子查账去了,这才耽误了迎接姑娘,实在是罪该万死。姑娘逛完这院子,想必也是累了,小人这就赶紧吩咐人送茶点过来,让姑娘解解乏。”
这番话全然是避重就轻的托词,他明明见文清晏从偏院出来,却绝口不提偏院之事。
文清晏却似未听见他这番看似关切的话一般,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劳烦李管事将府上所有人都召集到前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