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晚体力几乎快耗尽的时候,她跑进来一间冷藏库,冷藏库厚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如同巨兽合拢了冰冷的咽喉。刺骨的寒气瞬间穿透单薄的囚服内衬,如同亿万根冰针扎进骨髓。林晚猛地一个激灵,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惨白的霜雾。怀中的防震箱沉重得像块冰坨,紧贴着胸口,寒意首透心脏。
短暂的失明后,应急灯惨绿的光线如同垂死之人的目光,幽幽亮起,勉强勾勒出这个狭小空间的轮廓。西壁是厚厚的、覆盖着白霜的金属保温层,地面结着一层滑溜的薄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某种冷冻标本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这里是存放什么的地方?
她强忍着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生理性的战栗,目光如同探针,疯狂扫视。没有其他出口!只有那扇刚刚关闭的、厚重得令人绝望的铁门!她扑到门边,用力捶打、推撞,冰冷的金属纹丝不动,只发出沉闷绝望的回响。门外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呵斥,是周警官的人在与敌人交火?还是敌人正在清场?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刺骨的寒意。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被自己追进来的黑影。
那人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背对着她,怀中死死抱着那个印有“蝶翼”暗记的防震箱,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剧烈地颤抖着。林晚一步步走近,脚步在冰面上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东西放下。” 她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沙哑紧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穿透力,在这死寂的冰窟里格外清晰。
那人猛地一颤,却没有回头,反而将箱子抱得更紧。
林晚不再废话。她看清了对方的位置,猛地加速前冲!冰面湿滑,她几乎摔倒,但求生的本能和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让她稳住了身形,如同扑向猎物的母豹,狠狠撞向那个黑影!
“砰!”
两人一起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防震箱脱手飞出,滑向角落。那人发出一声痛哼,挣扎着想要爬起去抢箱子,却被林晚死死按住了肩膀。混乱中,林晚的手肘狠狠撞在对方脸上!
“呃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带着一丝……熟悉?
林晚的动作猛地一僵!借着惨绿的应急灯光,她看清了被自己压在身下那人的脸——惨白,惊恐,嘴角渗着血丝,鼻梁歪斜,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在世纪大厅的硝烟中,在苏哲身边,充满了刻骨恨意和疯狂的眼睛!
“柳……芊芊?!”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吐出这个名字。
怎么会是她?!苏哲的情人,那个在世纪大厅最后凝固在惊愕中的女人!她不是被控制了吗?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抱着印有“蝶翼”标记的箱子?!
柳芊芊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慌乱和怨毒,随即被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取代。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嘶哑地尖叫:“放开我!你这个灾星!都是因为你!苏哲完了!墨先生也死了!现在连我……” 她的声音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变调,“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只有这个!只有这个能换我的命!”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角落里的箱子。
“换命?”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暗河’要这个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手上加力,指甲几乎掐进柳芊芊的肩膀。
柳芊芊疼得倒吸冷气,眼神疯狂闪烁:“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墨先生……不,‘基石’!他死前……只让我在混乱中带走这个!他说……这是‘蝶翼’的命!是打开‘深网镜像’的最后一把钥匙!是……是陈砚那个混蛋最后藏起来的东西!”
陈砚最后藏起来的东西?打开深网镜像的最后钥匙?!
林晚脑中如同惊雷炸响!陈砚修复的残卷在她手中,是“物理密匙”的一部分。而这个被柳芊芊拼死护住的箱子,里面装的……难道是另一部分?是陈砚在生命最后时刻,除了芯片之外,还藏匿的、更关键的实体密钥?!
“交出来!” 林晚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抗拒的杀意。她必须拿到它!这不仅关系到深网镜像的秘密,更关系到陈砚用生命守护的、最后的真相!
“休想!” 柳芊芊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力量,猛地挣脱林晚的钳制,连滚带爬地扑向角落的箱子!林晚紧随其后!
两人在冰冷的滑面上再次扭打在一起。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的力量撕扯和求生本能。柳芊芊的指甲在林晚脸上抓出血痕,林晚则死死扣住对方的手腕,试图将她从箱子上拉开。防震箱在两人的撕扯中剧烈晃动。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响!在死寂的冷藏库中清晰得如同惊雷!
纠缠中的两人动作同时一僵!
只见那防震箱的卡扣,在刚才的剧烈碰撞下,竟然……弹开了!箱盖微微掀开一条缝隙!
一股极其浓烈、带着铁锈甜腥的气味,混合着冷藏库本身的消毒水味,猛地从缝隙中弥漫出来!这气味……是血!而且是……陈腐的血!
林晚的心脏瞬间停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预感攫住了她!她猛地推开柳芊芊,扑到箱子前,颤抖的手指抓住箱盖边缘,用力掀开!
惨绿的应急灯光,如同舞台的追光,打亮了箱子内部。
没有想象中的高科技设备,没有金玉珠宝,甚至没有完整的文物残片。
箱底,只有一块……约莫两尺见方的、深褐色的、凝固着厚重暗红血痂的……木板!
木板的材质很普通,像是从某个旧家具上拆下来的。而木板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绢!
一块被撕裂、边缘焦黑卷曲、沾染着大片大片早己干涸发黑血迹的……古旧绢帛!
血迹如同最狰狞的泼墨,覆盖了绢帛的大部分区域。但在未被血迹完全浸透的边缘和几处撕裂的缝隙间,在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林晚看到了……熟悉的、属于《秋山萧寺图》的绢丝底纹!还有……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墨痕!
这……这是《秋山萧寺图》的另一块残片?!一块被鲜血浸透、被暴力撕裂、被随意钉在木板上的残片?!
林晚的呼吸彻底停滞了!目光死死锁在绢帛中心那片最厚重、最触目惊心的暗红血痂上!那血痂的形态……那凝固的痕迹……仿佛是一个人用整个手掌,甚至是身体的一部分,死死地按压覆盖在上面留下的!
一个可怕的、让她灵魂都在颤栗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她猛地抬头,看向柳芊芊,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这血……是谁的?!”
柳芊芊瘫坐在冰面上,面无人色,眼神空洞而恐惧,她看着那块染血的绢帛木板,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噩梦。她颤抖地抬起手,指向那块凝固的血痂,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是……是陈砚……”
“墨先生……‘基石’……他死前……逼陈砚……用他的血……他的命……去……去‘修复’……去激活……这最后一块‘钥匙’……”
“他说……只有‘蝶翼’的血……才能……浇灌出……真正的……‘镜像’之门……”
轰——!
林晚的整个世界,在柳芊芊破碎的话语中,彻底崩塌!
她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在那片浸透了陈砚鲜血的绢帛上。那些焦黑的边缘,那些撕裂的伤痕,那些在惨绿光线下、在暗红血痂覆盖下顽强透出的、属于古画的微弱墨痕……
这不是修复。
这是献祭。
是用生命和鲜血,在毁灭的残骸上,刻下的最后一道无法磨灭的伤痕。
这染血的残片,才是打开【蝶翼·深网镜像】的……**血色密钥**。
冷藏库的寒气,此刻仿佛拥有了生命,带着陈砚的血腥气,带着深网镜像的冰冷召唤,带着柳芊芊绝望的啜泣,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林晚的咽喉,要将她拖入这由谎言、背叛、牺牲和永不凝固的鲜血共同构筑的、最深的地狱。
她伸向那块染血绢帛的手指,在惨绿的光线下,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