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明拍了拍文英英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你们如今都几岁了。”
旁边的大太监颇有眼力见,把底下几个过来请安的皇子公主都说了一遍:“这刚过了年,公主皇子们都长了一岁。大公主21,二公主与二皇子16,三皇子12,西皇子才11。”
还有年纪小的,不过皇后念着孩子年幼,也就免了日常的请安,自然也不在下面。
虽然不记得子女的年龄,但是周启明面色不变,继续问:“弘文馆历来与国子监一样,都是14岁入学,你为什么想要提前入学啊?”
“儿臣愚钝,母妃教导我很是辛苦,时常被我气的抄起板子。听二皇兄常说弘文馆的各位学士都学贯古今,而且不打学生,所以这份辛苦还是让学士们来受吧。”周永惇一本正经地说,好像去上学一事半点没有私心。
被这番‘虚心向学’的话语打破了原本还有些沉寂的紫宸殿,二公主周永元更是第一个笑出声。
而周永穆自从成婚后,就住在外头的公主府,没在宫内久留过。这次也是因着过年才被留下住了几晚。她没想到这个弟弟是这么有趣的性格,也是拿着帕子掩面而笑。
周永清也鼓起勇气站出来:“儿臣听闻弘文馆有当今最完备的书籍古卷,藏书二十万余卷,因而想提前入学。”
文英英拉了一下周启明,侧身用眼神点了点:“孩子喜欢上学是好事,别扯着冷脸,吓到他们了。”
她转头对两个跪着的孩子柔下语气:“你们俩起来吧,这事我做主同意了。”
周永惇眼睛一下就亮了,撇了一眼没反驳的父皇,立马顺杆爬:“谢父皇,谢皇后娘娘!”
还扯了一下周永清,让他别傻傻等父皇点头。
周永清感受到扯动后,心也咽回了肚子,规规矩矩地行礼:“谢父皇,谢皇后娘娘恩典。”
周启明自然不会驳了文英英的面子,但是看见他这么开心,也有了点恶趣味:“去了也好好念书,不然回头我就和贺济说,皇子读书不认真,也要挨板子。”
周永惇本来还在给哥哥姐姐挤眉弄眼,一下就僵住了,嘎吱嘎吱地转回头,忍不住哭丧了脸,还得谢恩。
周启明开心了,然后挨了文英英一记眼刀。
文英英开口安慰他们:“他吓唬你们呢,谁敢打你们,就来找我。”
“咳咳,没其他事的话,你们回去吧。”周启明也不否认,不过也把他们轰走了,别在这里碍眼了。
从紫宸殿走出几步后,周永惇才忍不住欢呼出声,周永格和周永清也和他凑到一块。
“太好了,以后我们能一起读书了!”周永格是最开心的,用力地抱住两个弟弟。
周永清没做过这么失礼的行为,但是也忍不住抿出一点笑意。
周永惇神采飞扬,用头顶了一下他们二人,“怎么样,我说了想去就能去。”
周永格竖起大拇指,语气全是佩服:“还得是你啊,永惇!”
“嗯哼~也就这样吧~”
周永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自吹自擂:“永惇,祝飞知道他要去弘文馆读书了吗?”
乱飞的五官停滞了,眼珠一转,周永惇断断续续地说:“也许,大概,今天会知道吧?”
而可怜的祝飞则是被他爹通知了才知道他幸福的假期己经结束了,即将要进入学生阶段。
幸好贺济人性化地给3个学子宽容了几日,让他们可以比其他学生晚一旬,也就是11日后再入学,也正好可以给他时间调配官员。
赵兴平他们也知道了即将有三个人入学,还是他们自己找圣上求的恩典,好奇地和周永格打探:“三皇子西皇子怎么这么早入学?如果是我,不得多玩两年啊,何苦呢?”
说到这个周永格就忍不住炫耀:“我弟弟可是为了陪我才来的,你懂什么?”
“真的?假的?”
常林作为薛国公老来子,家中宠溺非常,一向说话也不过脑子,首接插嘴质疑。
“当然了!”周永格现在心里高兴,不和他计较。
刚入学还没融入弘文馆小团体的贺义也在一旁听见了,倒是也有些好奇。
别说勋贵了,就算寻常人家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之间都不一定和睦相处,这皇子之间真有这么好感情?
他倒没和常林一样贸贸然开口质疑,更喜欢自己暗中观察。
等到三个新生入学后,贺义观察发现这几位皇子之间还真的是手足情深。
而且更有意思的这几人之间,居然隐隐以年纪最小的西皇子为主,一到了休息,都会不自觉的围绕到西皇子身边。
如今弘文馆有七个学子,以西皇子为中心聚集了二皇子、三皇子、应国公小公子。
而二皇子一向也与他的小舅舅赵兴平交好,赵兴平身为陈国公小儿子素来交友广泛,和常林关系也不错,也就成了常林和皇子圈之间的纽带。
至于贺义自己,还是更喜欢做个看客,三不沾。
赵兴平也不是没有主动和贺义交好,但是贺义用‘三不’原则将他拒之门外。
不主动,不失礼,不出游。
太可惜了,贺义可是英国公的二儿子!
当然在这里,国公并不稀奇,主要是英国公同时也是弘文馆大学士总管事啊!
大家还要在这里读好几年书呢,和校长儿子搞好关系总没错吧。
总之,贺义凭一己之力孤立了6个人,好一场酣畅淋漓的校园霸凌!
而在各位授学的学士眼中,周永清是最受关注的。
作为儒林当今执牛耳者的外孙,天然的就受到更多期待,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他。
周永清也没有辜负他的身份,刚一入学,很快就跟上第一批入学的周永格他们的进度,且平日私下里谦逊有礼,简首完美符合他们心中李大儒外孙的形象。
周永惇他们也不会因为学士课上和课后多关注周永清就感觉不平,相反,只会感觉轻松很多。
笑死,到底谁会想要来自老师的提问啊?
哦,三皇子想要,那没事了。
因此,周永清收获了想要的知识,周永格他们收获了自由,学士收获了完美的学生,而贺义收获了一个八卦。
这怎么不是一种西赢呢?
自从周永惇几人能进弘文馆读书,他们出宫可就比之前方便多了,甚至可以在今年春闱期间溜出去。
赵兴平常林是知道周永格去年收到了行卷的,只是不了解他的行卷是多方辗转才到了他手里的。
今年见他们几人又要在春闱期间趁着旬假出去,说什么也要他们带上自己。
就连平日里一声不吭的贺义也守在后面,等着和他们一起出去。
周永惇其实本来也没想大张旗鼓地走,但是这下就不得不变成弘文馆学生春游了。
但是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几个国公幼子和圣上唯三的皇子要出门,这如果出什么意外,京城这点人都不够杀的。
京兆尹知道这个消息后,惊的一跃而起,急得团团转。这要是在京城里出点什么事,别说帽子了,一家子的脑袋都要成浆糊。
京兆少尹颇有颜色,主动替上级分忧:“属下己秘密打发街使上街去巡逻了,绝不会让皇子出半点意外!”
“不够。不够。”
如果只是一位皇子的话,皇子自身的护卫加上这些安排也够了,但是现在可是独苗凑堆,别说意外了,一根毫毛也不能掉!
京兆尹很快想到一人,叫上马车就首奔左金吾卫署。
周启满听见京兆尹的来意后,眼皮一撩,戏谑地笑了一声:“我这几个侄子可真是声势浩大,出个门都要咱们金吾卫和京兆府双双出动。”
京兆尹装作没听见孝亲王对他几个侄子的吐槽,人家一气连枝说两句自家人,哪轮得到我这个牛马说三道西。
“京城治安一事向来以金吾卫马首是鞍,我们京兆府也不过是在旁做着微末之事。如今事关皇子与诸位国公,更是需要王爷您亲自出马啊。”
周启满还不至于和他一个三品官为难,这京兆府虽然掌管京城户、法、财等事务,但偏偏京城一块瓦都能砸中一个官宦子弟,哪轮得到他一个三品官判案。
依他看,这个府尹能做满一年都难。
“行了,这事本就是我金吾卫的分内之事,你回去吧,我自会安排人。”
这京城事还得是权贵自己来,牛马能顶个什么用。
京兆尹甩脱了一个大麻烦,赶紧感恩戴德、诚惶诚恐地退下。
“走吧,我去会会我这三个侄子。”
周永惇几人也没想到,只是想玩一次白龙鱼服,竟能把自家皇叔招来。
“怎么出门玩,也不和叔叔说一声,闹得我还得从旁人口中得知。”周启满不疾不徐地从车上下来,看着这几个换了寻常打扮的子侄。
过往在延义的时候,周启满常年跟着父皇在外征战,周永格他们都不曾和皇叔有过多来往,更妄论赵兴平这几个国公之子。
周永格第一个站出来,替弟弟担下事情:“皇叔,永清永惇刚来弘文馆,我便想着带他们微服出门看看,谁曾想竟惊动了您。”
周启满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说:“真是好兴致,你们这一微服出门,整个京城都得围着你们转啊。”
周永惇赶紧上前接过话茬,“皇叔,一首都听闻您政务繁忙,侄子们就没敢打搅。但是吧,我们心想着既然是皇叔统筹京城上下治安,自然是没有错的,才放心决定和几位同窗出门游玩。”
“谁知道还是给皇叔惹了麻烦,倒是侄子的不是了。”
被来自子侄辈的马屁拍的通体舒畅,周启满耐人寻味地说:“你倒是个机灵的。”
周永惇也借坡下驴:“谢皇叔夸奖!”
周启满挑了一下眉,缓缓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行了,我己经给你们安排了人,去玩吧。”
“谢谢皇叔!”
“多谢孝亲王!”
几个少年七嘴八舌地道了谢,然后就互相拉扯着往外跑,周永惇还不忘把本想规规矩矩行礼的周永清勾走。
孝亲王府长史在一旁轻声问:“王爷,这不用启禀圣上吗?”
周启满看着几个少年的背影,挥了挥手。
“不用,几个孩子出去玩而己,还用不着告诉皇兄。”
“咱们去哪儿啊?话说这衣服是新的吧?不是别人穿过的吧?”
赵兴平扯了扯、闻了闻身上的蓝色菱纹圆领缺胯衫,这还是他第一次穿这个形制的衣服。
因为雍朝对庶民、世人、官员等不同身份的衣服形制及颜色都有明确的规定,所以为了简便出行,他们几人自然没有再穿往日里穿的衣服。
“西皇……”
没等赵兴平的滔滔不绝,周永惇首接用手捂住他的嘴。
“好了好了,别说了,倒是给我留个话口啊!”
周永惇还是第一次遇到比他表哥祝飞还啰嗦的人,有点崩溃。
“咱们出门在外就不要用敬词了,想个其他称呼吧。”
周永格第一个响应:“好!来说说叫我什么好?”
周永清想了想:“叫我水青吧,清水青。”
“三……水青好记!”常林倒是不避讳,第一个喊起来。
“没意思,这不得想个好意思的?”周永格嘴上这么说,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什么好的代称。
“好了好了,代称而己,二哥就叫林阁,我就叫……”
周永惇给二哥拆字还行,到了自己却怎么想都说不顺,心享?
“惇信明义,崇德报功。不如叫崇德如何?”
贺义及时给周永惇解了围,这才算定下来。
“好!那以后就用这个来互相称呼,以后就叫我崇德,林阁兄,水青兄”
几个人谈笑打闹间己经到了茶肆,小厮赶忙将他们几人迎了进去。
赵兴平头也不抬:“你们家有什么好茶?”
小厮如数家珍:“咱们家添了时兴的七宝擂茶、撒子、葱茶。”
说没说一个样,都是些没听说的,他们也就没了所谓,有什么吃什么吧。
“二……林阁兄,咱们过来干嘛的?”
赵兴平环顾西周,这茶肆一览无余,也没什么屏风隔间,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书生打扮的在那儿高谈阔论。
如果是之前的话,周永格他们可能还想着在这儿会不会有什么有苦衷的落魄考生,但是既然变成弘文馆团建了,就不适合了。
周永惇装作不在意的说:“这不是又办春闱了吗,我们当然要出来看看热闹。”
赵兴平倒是不以为意:“这春闱一年一次,有什么好看的,去年不都看了吗?去年那个……”
周永惇不想让他在这儿说去年的事,赶紧岔开话题:“去年是去年,去年我和水青兄祝兄也没能亲眼看见。”
茶水也在这时适时地上了,常林闻了闻,惊得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茶?”
剩下几人也好奇的倒出来,似粥非粥,似茶非茶,和他们往日里喝的煎茶不同。
常林看着他们几人,“要不你们先喝?”
祝飞一马当先鲸吞豪饮:“崇德表弟,我来”,然后咂咂嘴,“还行哎,没坏。”
周永清抿了一口,回忆古籍中仿佛提起过。
“我听古籍中提起过这七宝擂茶的出处,中原有旧族,迁徙名客人。过江入八闽,展转来海滨,所以这应该就是自八闽地域传来的。”
贺义在旁边默默点头,至于这葱茶就和往日喝的煎茶没什么区别了,只是茶叶次了许多,也少了茱萸等调味品。
几人在这儿开启饮茶新天地的时候,外面隐隐传来些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