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买地很顺利,板溪沟的地契,下午就到了手里。
进了院子,吴仁厚从袖口里掏出官府出具的印章地契,在兰儿的眼前晃了一晃,“啪”的一声,拍在八仙桌上。
“兰儿,看看它是啥?”
兰儿一瞧,惊喜道:“这是地契?”
“对,城外板溪沟村的三百亩地契,给你了。”
吴仁厚端起茶壶,猛灌了几口,戳了一下手指,变着戏法儿地拿出几张银票。
“这是五万两银票,你留着贴补家用。”
“还有一箱珍珠玛瑙、金簪玉镯啥的,我让萍儿送你屋了。”
吴仁厚内心惭愧,觉得有些亏欠兰儿,经年累月在外跑,一年也没几天陪伴在她身边。
于是,在集市逛街的时候,采买了些女子佩戴的金银首饰,还从弥须戒指中挑了几件洋物件装入宝箱,交给了萍儿。
“老爷,不用了,我对现在很满足,这些东西将来你留给姐姐们才是。”
尽管兰儿内心喜欢,但嘴上还是推脱说不要,但男人就喜欢懂事的女人。
“给你就留着,今后听话些便是。”
“嗯,奴家永远是爷的人,爷永远是我和宝儿的天。”...
这就是小妾和正妻的区别,兰儿拎得清。
且看利益二字,一个带着刀,一个带着血。
晚上。
醉春风楼。
吴仁厚邀约知府苟仁义、绿营参将朱庆,三人齐聚醉春风楼。
开席喝酒前,吴仁厚递上两沓银票,趁着三人清醒,先办正事。
“两位大哥,这是盐场的盐票钱,这是茶商们的孝敬银,看看数对不?”
“哎呀,这那成啊,你盐还没卖呢。”苟仁义一边假意推辞,手却伸了过去。
“是呀,是呀。”朱庆跟着附和,眼睛根本没在酒菜上。
二人各拿各的,谁的手也不慢。
“早晚不都一样嘛,早给晚给不如早给,我都带来了,两位大哥要是不收,该我担心了不是?”吴仁厚浅浅一笑。
“老弟,你都这么说了,那,那收了?”
"老弟,你是个能发大财的人,咱哥仨谁跟谁,是不仁义?”
“那是,那是。”苟仁义点着手中的银票,哪还有点知府大人的官威,完全是一副小市侩模样。
吴仁厚看着他们点银票的模样,很是满意,笑着说:
“苟大哥,朱大哥,去年一别,咱哥仨今日才得齐聚,小弟愿自罚一杯,先干为敬。”
“同饮,同饮。”
“咱们三兄弟,今日好生叙旧,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男人一喝酒,可聊的话题就多了,爱嘚瑟,瞎吹牛。
不经意间,吴仁厚就说起了江南叛军、认识李大人的事。
“啥?你说朝廷要出兵剿灭江南叛军?我咋没接到消息呢?”
“我也只是猜测,或许一二年内不行,等天津李大人腾出了手,朝廷一定会出兵的。”
“为什么不是左大人呢?”苟仁义心中疑惑,看向了朱庆。
“听说最近陕甘回回发生骚乱,杀了不少的汉人,左大人可能会被朝廷征用,也只有左大人出马,才能迅速平定下来。”朱庆毕竟是武将,军部这方面的消息,自然要灵通一些。
“老弟,你刚才说你认识天津李大人?”
苟仁义心中暗惊,这位吴老弟,能量不小嘛,居然攀上了李大人,近来有传言,他可能要再进一步,荣升中堂,不知是不是真的。
吴仁厚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正是他。”
突然,苟仁义左右看了看,低头小声:“近来传闻,听说他成为中堂的呼声很高,你知不知道?”
吴仁厚眼神飘忽,语带迟疑,闪烁道:“苟大哥,你这可是难为我了,朝堂上的事,我可不敢瞎打听。”
“不过,有小道消息说,等江浙两省的叛军被全部剿灭后,李大人必定荣升中堂无疑。”
“我此去苏杭贩茶,可是得了他老人家点头的,还给叛军队伍里掺了沙子,真要是等到朝廷军队开进江浙两省那天,我也会让下面的人动起来。”
“哎呀,老弟,你有李大人这层关系,咋不早说嘛。”苟仁义话语明显亲近了些,主动敬酒一杯。
“哎呀,老弟,叛军那边你要真有暗桩、探子啥的,我的绿营兵到了立功的时候,你可得送些消息才是。”朱庆说话就首接多了。
“好说,咱哥仨本就该相互帮衬。”
“来来来,咱们不聊政治,喝酒,喝酒...”
“两位大哥,咱们关起门来,说点自己的事。”
“西海盐场现有规模还是小了点,我准备再招点人,多产盐,顺便成立个护盐队,今后既能当个运输队,又能好好守护盐场,你们觉得如何?”
苟仁义、朱庆心想,西海盐场盐工越多,也能多得盐利。
“西海盐场你是东家,随你咋办都行。”朱庆一想也对,西海盐场的绿营兵丁早晚得走,不可能一首看盐场子。
苟仁义见朱庆不反对,也表态道:“赶明儿你来我这备个案,走个流程就行。”
“得了,这杯酒我喝了,你们随意。”
吴仁厚轻拿酒杯,咕咚一声,一饮而尽,掷杯有响。
突然,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苟大哥,现在盐路打开了,您还得给我多开点盐引。”
“没问题,差多少,你明日派人来拿。”...
“朱大哥,我想在包头搞个小煤矿,您和包头章大人熟吗?”
“吗什么吗?不是熟,而是太熟了,不就是一个小煤矿吗?我一句话的事。”朱庆不知是喝迷糊了,还是满嘴跑火车,应承的倒是痛快。
“那敢情好。”
本来吴仁厚也只是随口一说,想着朱庆和包头章大人都是武将,或许二人有交情,没想到还真有惊喜。
吴仁厚趁热打铁,说:“朱大哥,那您得给我写封书信,好让我去了包头,见到章大人,说和你是兄弟不是?”
“好说,好说。”
“苟大哥,这杯我干了,您随意。”
“苟大哥,朱大哥,我在城外板溪沟买了块地,准备搞个养猪场,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吴仁厚会说话,懂做人,还有李大人这层关系,最主要是有利益在里面,苟仁义、朱庆对于吴仁厚的话,那是有求必应,一路绿灯。
见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吴仁厚手拍“啪,啪,啪”三响,两位胭脂夺目的风韵,摇姿摆舞的美人推门进来。
酒喝到此,苟仁义、朱庆己是有了七分醉意。
“大人,让奴家来服侍您。”
“大人,您好厉害哦!”不愧是专业人士,一笑一颦中,语带酥麻。
吴仁厚离开酒席,悄悄地退了出去。
今晚喝了一肚子酒,装得跟小丑似的,这不就是生活吗?
在这个丑陋世俗的人情社会里,只要你是求人办事,或者你是有求于人,你得给好处,装孙子。
酒桌上,要么你一开始就不喝,只要你端杯,不管你会不会喝酒,你得喝出诚意来,往死里喝,得喝出个一二三来。
生活是什么?
除了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
出了醉春风楼,一阵凉风袭来,浑身打了个颤,头脑瞬间清醒了些。
“刚子,咱们回,回~家~”
“二爷,您慢点,慢点。”刚子一边扶着吴仁厚的胳膊,一边慢慢下楼梯。
华灯喧嚣,繁星点点。
二人在勾栏楼红灯笼下,身影被拉得很长,远去的马车轮子在寂静夜空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