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木白云苍苍

“我知道。”

济南市历下区解放路，康叔洗发店门口。

身穿银色新式改良上衣的国风美少年，嘴上回着电话里的问题，眼睛看着胸前吊坠："我好好带着呢，没有取下来。"

手机里的老人等他说完，满意点头："很好，千万记得带好，不然又生病难受。"

"爷爷，我都大学毕业了，您老就别操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风吹起少年额前的碎发，琥珀色眸子在暮色中流转生辉。

三年前他生过一场大病，莫名其妙昏睡了三天三夜，睡梦中他在看书，反反复复看的同一本书，但是醒来之后，他一点都不记得书上的内容。

这颗晶石吊坠，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戴上的，睡梦里他还是会重复那个梦，但不会再无缘无故昏睡。

路上行人匆匆，一个吃棉花糖的小女孩跑过来，歪头看木白。

“哥哥，你好好看，给你吃棉花糖。”

女孩的眼中映着木白的笑脸，“真可爱，谢谢小朋友，你真是小仙女，要是梦里也有棉花糖就好了。”

小女孩听他的话懵懂歪头，闪着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绿灯亮起，人潮涌入斑马线，小女孩被妈妈抱走。

“哥哥再见。”

稚嫩的童音远去，视线被擦肩而过之人吸引。

“好特别的少年”，木白转身。

擦身而过的少年，头颈处围着绣金的黑色披风，暗金色星云纹路若隐若现，锋利的眉眼被遮挡大半，整个人散发着神秘强大的气息。

首到对方走远，木白才把视线收回。

汽车鸣笛声震动耳膜，空调的冷空气透过门缝转出来。

一号书店，赵店长看一眼木白微红的脸，把空调温度又往下调了一度，"木少，这可是你要找的书”。

莹白的指尖轻触古书边缘，有草木走兽若隐若现。

“谢谢赵叔，你费心了。”

古书的气味木白很熟悉，是否做旧他一眼就能辨出来。

回到芒山。

“这本书是假的。”木白转头看向身旁站着的云苍苍，从一号书楼回来，他就拿着书来找她。

“不死心？”工装少女在木白身旁坐下，从腰侧的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术刀，接过木白手上的书打开，轻轻一划，整本书裂开。

又从手臂的口袋里拿出一根针，在书上轻轻一戳，整本书被刺穿。

“太假了，连我的手术刀和银针都抵挡不住，怎么可能是那特殊材料。”云苍苍一边收拾自己的手术刀和银针，一边给出自己的评价。

“你这衣服上下得有100个口袋吧？”木白知道云苍苍穿的衣服口袋多，但是感觉今天的特别多。

“无意间弄出了两种新药，所以多加两个口袋。”

夜色中的芒山灯火如龙，映出整片整片的园林建筑，属山腰处的木家和云家大院最是宏大别致。

"你听。"

山风轻抚，带来若有似无的铃音。

凉亭里的青铜浑天仪突然自行转动，二十八宿方位开开合合，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完美契合。

"到我了。"

木白身穿请神袍，脚踏星罡步入场。

“伏以天清地灵，恭贺太奶寿比南山。震巽生风调雨顺，坎离相济水火通明。坤艮载德家宅固，乾兑聚财福运隆。五方真气汇中宫，龟甲呈祥荫子孙。阴阳和合千秋旺，北斗延年耀门庭……”

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嗓音，在古朴雅致的大堂里回转，进入满堂宾客的心里。

当他念完最后一句祷词，百盏长明灯一起被点亮，照亮每一个人的脸。

烟花，爆竹，笑声，祝贺声，慢慢淹没在月色中。

木家东院书楼檐角铜铃无风自鸣，惊起梁间栖息的鴖鸟。

木白放下笔，推开檀木窗。

云苍苍坐在院中白梅树下，正在给手中的鸟儿喂毒。

"这只鸟是这个月进我院子的第1只鸟。"木白指尖轻弹，梅枝上的花瓣簌簌落下，“你能不能别再拿我院中的鸟试药”。

云苍苍松开手，鸟扑棱着翅膀飞走。

祠堂方向传来九声钟鸣，整个芒山都因此动了起来。

"问心试炼。"云苍苍抬头看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木白望向窗外首插云霄的巨石，月光在岩面流动如银瀑，让人向往。

山顶祠堂，木白的太奶木家老祖站于主位，手中的犀角杯高高举起，血珀色酒液洒落，在青砖晕开。

身后老人如法炮制，如此三杯，祠堂弥漫烛香和酒香。

"请九黎鼎。"高喝声中，木白的爷爷木桑扛着一口鼎走进祠堂。

鼎身饕餮纹吸饱月色，口中衔着的玉环渗出青色汁液。

祈愿声中，木白褪去外袍踏入鼎中，药液触及皮肤的瞬间，鼎内云雾蒸腾，浮现奇珍异兽投影。

"九黎问心有三劫"，太奶将骨刀没入鼎耳，"一劫见己，二劫见妄，三劫..."她话音未落，鼎中突然腾起青焰，映得众人面色惨绿。

木白在灼痛中看见幻象——崩塌的青铜巨柱，如渊似海的汪洋沼泽，破碎的城墙，孤立的小舟……

"魂归汝兮！"爷爷木桑的骨铃炸响，将木白扯回现实。

鼎中药液己沸腾如熔岩，他周身雾气缠绕扭曲，浮现出与九黎鼎相似的符文。

"时辰到"，太奶木寻挥动铜杖，山顶巨石表面突然亮起点点星光。

木白上前，身体与星光接触的刹那，身体窍穴开始发热。

攀登至八百米高处，罡风如刀，木白右手指甲尽数崩裂，在岩面拖出蜿蜒血痕。

窍穴的热量不断，但酸胀的肌肉和骨骼消磨着人的意志。

攀登开始变得麻木。

雷鸣声炸响，整座山体都在虚化，层层叠叠的云雾裹住巨石。

木白在失重感中听见古老吟唱。

“古国的仙，带着光出生的幸运儿……”

声音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但足够唤醒木白。

他抬头望向巨石的最顶端，那里有云雾勾勒的星图，星图在变化。

有一瞬他看见了骇人的景象，无数燃烧的文明碎片穿透云层坠落。

城市被当做祭品。

历史的残骸正从裂缝中探出脑袋。

残破的巨轮载着遗落的文明驶向虚空。

云雾缠绕，他被带上了巨轮。

幽深的宇宙，残破的巨轮，渺小的他。

茫然西顾，没有路，木白在黑暗中随波逐流，首到遇见一点星光。

追逐星光，木白与青铜罗盘相触的瞬间，整艘巨轮亮起幽蓝火焰。

他看见七十二道星路在眼前展开，每道都连着正在崩溃的文明。

"选你熟悉的。"古老的声音带着重影，是教导亦是嘱托。

木白将罗盘转向最暗的那条星路。

巨轮发出悲鸣，在意识消散前，他听见古老的传音："记住，死亡不是终结..."

木白睁开眼睛，他的身体正躺在巨石之顶，周身云雾缠绕。

回忆刚刚的幻境，他记得自己选了一条最暗的星路，却记不起来那条星路通往何方？

天穹星光洒落，钻进木白的发间，蓬松的黑发有了色彩，底部的一抹白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