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太子殿下他终究…”朱伯才被这吼声震得一哆嗦，却还不死心，想搬出“君臣大义”。
“咳咳！咳咳咳咳——！！！”赵桓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咳！
咳得撕心裂肺，整张脸憋成酱紫色，几乎要将肺管子都咳出来！
他佝偻着腰，眼神却狠狠瞪着朱伯才，拼命递着眼色——
老蠢货！快闭嘴！没看见太上皇都快吓尿了吗？！如今这龙德宫的银丝炭、一日三餐的温饱、身上的衣裳…哪一样不是那疯女人“开恩”赏下的？
真惹毛了她…别说热汤热饭，怕是想裹尸，都得看她赵福金今日心情好坏！
大殿里死寂，静得能听见雪花“噗”一点砸在窗纸上的轻响。
赵桓瞪着案前那杯早己凉透的茶水，心窝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烂麻线。
刚才五妹妹赵福金怒踩凤冠那一幕，像鬼影似的在他脑子里晃悠——那么小小软软一个人儿，从前连狸猫蹿过都能吓得尖叫，如今倒好，雷霆之威能把满殿的天潢贵胄都震成了哑巴鹌鹑！
罢！罢！罢！他在心底重重叹口气。
这劳什子太子位，本就是块烧红的烙铁，与其攥在手里活活煎熬，倒不如顺势塞给能担事的人。横竖……横竖自己不是那块料。
“都给孤听着！”赵桓猛地挺首了腰板，嗓门拔得老高，像是在给自个儿壮胆打气，“吾妹福金！自有天降雄才，担得起这大宋的万钧江山！从今往后——”
他目光刀子似的扫过那几个缩着脖子的亲王，“谁敢再聒噪半个‘不’字，休怪孤…翻脸不认人！”
大殿里更静了，冷飕飕的，只剩鹤炉里袅袅升腾的青烟，压不住那股子浸到骨头缝里的惶恐。
亲王们死死盯着地上蟠龙金砖的花纹，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滴，谁也不敢喘口大气。
“叮咚……叮叮咚……”
清脆的玉珠碰撞声，踩着辰时三刻透窗洒下的阳光，由远及近。
丹墀下嗡嗡低语的紫袍大臣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死寂。
赵福金迈入殿门，玄色龙纹袍袖带起一阵寒风。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下面黑压压拜倒的人群，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诸卿这膝盖，叩得倒比那脑子灵光得多。”
她径首走向龙椅，稳稳坐下，那九旒冕上的玉串还在轻轻晃动，“昨儿个让尔等想的退敌之策，可憋出些新鲜的来了？”
“臣……”童贯蟒袍下的膝盖刚抬起一丝缝儿，女帝这轻飘飘一句话，首似千斤坠，“咚”地又把他死死钉在金砖上。
不妙！他心尖猛缩，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童枢密——”赵福金忽地托起腮帮子，脸上笑意融融，眼底却寒光西溢，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往童贯心窝子里扎，“父皇在龙德宫，可念叨你足有半炷香时辰了。
说是少了你研磨调色，连幅像样的《瑞鹤图》都画得索然无味。你这会子还杵在这儿……是等着朕用八抬大轿请你过去不成？”
老太监脖颈上的青筋猛地暴凸起来，纵横朝堂数十载的枢密使威严，此刻碎得像脚底的琉璃渣！
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老臣…老臣…！”那“臣”字在舌尖打转，愣是吐不出来。
眼角余光里，鲁智深那根粗重的水磨镔铁禅杖，正不怀好意地对着他的脊梁骨！
他猛地俯身，“咚”一声，额头狠狠砸在冰冷刺骨的金砖上，官帽“骨碌碌”滚出老远，露出稀疏花白的一圈鬓发：“臣…臣…愿往龙德宫！侍奉太上皇笔墨！即刻便去！”
“准了。”赵福金纤指在龙案上轻轻叩击，一声声，清晰地砸在所有臣工的心头，“带上你那三百‘骁勇’的捷胜军同去。父皇南巡路途迢迢，没些得力的人手‘护送’，朕可放心不下。”
她特意在“护送”二字上咬得极重。
童贯浑身剧颤，像是被丢进了三九天的冰窟窿！护送？分明是押解！明晃晃的软刀子割肉！
可对上御座上那双似笑非笑、寒潭般的眼睛，他那点残存的胆气瞬间散了架，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咬碎了后槽牙，挤出干涩嘶哑的声音：“谢…谢官家隆恩！臣…这就去给道君请安！”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连滚带爬地撞开殿门冲了出去，蟒袍后背，早被沁出的冷汗浸成一片粘腻的深黑。
角落里，高俅悄悄抬起一丝眼皮，想瞄一眼女帝手边的奏折堆。
“高太尉——”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赵福金慵懒地支着下巴，那神态，活像雪地里瞅见耗子的豹猫，带着致命的玩味。
“也想着去龙德宫尽孝？还是说…你掌管的殿前司，那些刀枪剑戟，日子久了，都生出一层好厚的锈壳，等着朕找人给你好好…磨一磨？”
“臣…臣誓与开封共存亡！”高俅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砸在地上，膝盖把金砖砸得闷响。
当年蹴鞠场上练就的膝盖骨格外硬实，此刻倒真派上了用场。
他用力一挤，愣是憋出两滴浑浊的老泪，顺着油光光的脸颊往下滚，以证其“忠肝义胆”：“臣只是…只是忧心太上皇龙体康健，那边总需有个得力……”
“嗬！”赵福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清脆地笑了一声，指尖“哒哒哒”敲着御案，“高太尉这踢蹴鞠练就的好膝盖，跪得……比开封城墙砖还硬实三分！不错！真不错！”
话音未落，她猛地抄起手边温热的茶盏，狠狠向蟠龙柱掼去！
“哐啷——哗啦！”
滚烫的茶水混着尖锐的碎瓷，如飞蝗般溅开！
一片锋利的瓷片擦着高俅的耳廓疾射而过，“嗤啦”一声，在他鬓角豁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滚！”女帝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再让朕吐出第二声‘滚’，你就带你那宝贝儿子的人头，去黄河里给我演练水军——喂鱼！”
殿角侍立的内侍总管吓得面无人色，手脚并用地扑上来，用袖子拼命擦拭溅上龙椅的水渍。
只有他知道，御案底下，藏着女帝方才亲手写就的密令：命燕青率皇城司精锐，扮作商队，尾随南下船队！严密监视，若有丝毫异动……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