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金簪子，跟我上个月在醉仙楼看到的九姨太头上那支一模一样。”白烟烟蹲在破庙墙根下，用树枝拨拉着刚埋好的半袋杂粮，眼皮都没抬，“吴老爷新纳的那个小妾，是不是叫柳眉？”
裴烬正在给赵无争包扎被野猪拱伤的胳膊，闻言手上的绷带顿了顿：“上个月你扮成媒婆去吴府骗赏钱时，确实见她站在廊下，珍珠坠子晃得人眼晕。”
赵无争龇牙咧嘴地吸气：“小姨，你不是说吴府守卫森严，让我别去偷他们家后山的杨梅吗？”
“此一时彼一时！”白烟烟拍掉手上的泥土，站起身时腰间的铜钱袋叮当作响，“现在瘟疫闹得凶，吴府那群姨太太病倒一半，正是‘借’点药材的好时机——”
她话没说完，破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眉扶着门框站在阴影里，身上还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吴府下人衣裳，脖颈处隐隐有淤青。
【一、旧识相逢破庙中】
三个月前柳眉坐着青呢小轿搬进吴府时，白烟烟正带着苏清瑶在镇口卖裴烬画的“避瘟符”（其实是画了大蒜的黄纸）。此刻看着她鬓角散乱的发丝，白烟烟挑了挑眉，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饼递过去：“饿了？这饼比吴府的燕窝粥抗饿。”
柳眉没接，只是盯着墙角堆着的草药包：“苏姑娘……还在吗？我听说她会治瘟疫。”
苏清瑶从里间探出头，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汤：“柳眉姐姐？你脖子上的伤……”
“没事！”柳眉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目光落在苏清瑶身后背着的药箱上，那是用李虎打来的野牛皮缝的，“吴老爷说我伺候病人沾了晦气，要把我……”她声音发颤，突然注意到苏清瑶手腕上戴着的木镯子——那是赵无争用桃木枝磨的，跟阿水没做完的那支发簪是同一块木头。
“阿水他……”柳眉咬着嘴唇，“他还在镇口打零工吗？”
白烟烟靠在柱子上，晃了晃手里的铜钱袋：“何止打零工？昨天还帮我们在黑风山挖了‘还魂草’，陈默那木头疙瘩差点把他当妖怪射了。”
正说着，庙门又被推开，阿水背着一捆柴火进来，看见柳眉时，柴火“哐当”掉在地上。他袖口还沾着昨天给陈默那几个花妖崽子包扎时蹭的草药汁，跟柳眉腕上那道新伤的位置惊人地相似。
【二、瘟疫下的因果线】
三天后，白烟烟揣着从吴府“借”来的人参，蹲在阿水家破屋的灶台前煮粥。李虎刚打来的山鸡在锅里翻滚，灵雀蹲在灶膛前扇风，把自己熏成了小花猫：“烟烟姨，这人参比我爷爷的炼丹炉还值钱吧？”
“废话！”白烟烟用筷子戳了戳人参，想起前天在吴府后院看见柳眉偷偷给小乞丐塞馒头，自己却啃着咸菜，“吴老爷那老东西，囤着药材不给下人用，活该被我顺走。”
裴烬正在给柳眉处理脖颈的伤口，闻言拿出陈默换来的玉瓶：“还魂草汁液涂上去，三天就能好。”柳眉看着瓶身上雕刻的花妖图案，突然想起被陈默留在破庙的三个花妖崽子，他们昨天还偷偷给她塞了会发光的花粉。
“苏姑娘，”柳眉看着正在给阿水敷药的苏婉棠，“那天在吴府，是你把退烧药偷偷放在我药箱里的吧？”
苏婉棠脸红了红，点了点头。她想起半个月前，自己扮成采药师混进吴府，看见柳眉偷偷把珍贵的药材分给染病的下人，自己却用最便宜的草根煎药。
破屋外传来赵无争的喊声：“小姨！陈默大哥说花妖老祖母送来了解药配方！”白烟烟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路过柳眉身边时顿了顿：“知道你后悔了，但阿水那傻子，昨天还把你落下的粗布衣裳补好了。”
柳眉看着阿水放在窗台上的木簪，那是用她走时落下的桃木枝做的，簪头雕了朵歪歪扭扭的小花。窗外阳光正好，照在阿水新打的木桌上，桌上摆着柳眉补到一半的鞋底，旁边还放着灵雀送的、会散发清香的花瓣。
【三、破碗里的团圆饭】
瘟疫过后，望粮镇渐渐恢复生气。白烟烟在镇口开了家“万能杂货铺”，裴烬当账房，赵无争负责跑腿，灵雀则成了“抓小偷专员”——她总能用弹弓精准打中偷东西的手。
某天，柳眉抱着刚蒸好的馒头走进杂货铺，看见苏清瑶正在教花妖崽子们认字，陈默抱着人类小弟弟在一旁磨箭头，李虎则扛着刚打来的野猪，把整个铺子堵了个严严实实。
“柳眉姐姐，”苏清瑶递过一张画，“这是裴师兄画的，说送给你和阿水哥。”画上是阿水和柳眉坐在破屋前，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碗沿缺了个口，却映着窗外的月光。
柳眉接过画，看见白烟烟正跟一个客商砍价，腰间的铜钱袋比以前更鼓了，嘴里嚷嚷着：“这可是李虎大哥打虎换来的虎皮，少了十两银子不卖！”裴烬在一旁默默记账，笔尖划过账本的声音，跟阿水补碗时的打磨声意外地相似。
“阿水呢？”柳眉问。
赵无争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他去给苏姑娘采草药了，说要给你熬美容汤！”
柳眉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她想起在吴府时，对着镜子敷着昂贵的雪花膏，却总觉得脸上少了点什么。现在每天沾着灶台的烟火气，反而觉得心里踏实。
白烟烟终于谈成生意，走过来拍了拍柳眉的肩膀：“行了，别傻站着了，阿水那傻子在破屋给你炖了鸡汤，再不去就被灵雀那丫头喝完了！”
柳眉点点头，走出杂货铺时，看见阿水背着药篓远远走来，阳光照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却比吴府的织金披风更耀眼。她摸了摸发髻上那支粗糙的桃木簪，簪头的小花蹭到了脸颊，痒痒的，像极了当初在破屋里，阿水笨手笨脚给她别发簪时，指尖划过皮肤的触感。
望粮镇的风吹过街道，带着饭菜的香气和孩子们的笑声。柳眉加快了脚步，破碗里的月光固然清冷，但破屋里的热汤，才是这乱世里，最实在的团圆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