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水底，浑浊，粘稠，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当沈念终于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时，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破旧发黑的茅草屋顶。
鼻尖萦绕着泥土、霉味和廉价烟草混合的气息。身下硬邦邦的土炕硌得她生疼，磨得发亮的旧草席上还沾着不明污渍。她动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手变得小巧肉乎，指甲缝里嵌着泥垢。
记忆碎片开始拼凑。昨晚那个自称要带她吃糖的大婶，用带着甜香的手帕捂住她口鼻后，黑暗便吞没了一切。此刻更可怕的是——她低头看着洗得发白、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间破旧的土坯房，墙壁剥落的泥巴下露出黄土，角落里的旧木箱爬满霉斑，豁口瓦盆里堆着皱巴巴的脏衣服。唯一的窗户糊着油纸，透进来的光线昏暗如暮色。
沈念扶着炕沿想要起身，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脑海中突然闪过零碎画面：昏暗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啜泣，还有几个醉醺醺的声音在狞笑。她踉跄着冲到水缸前，捧起浑浊的水大口灌下，冰凉的水流让她短暂清醒——她记得自己从某个可怕的地方逃了出来，身后传来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
“吱呀——”破旧木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沈兰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清秀的脸上蒙着层冷漠的霜。她将挎着的竹篮重重放在地上，里面蔫巴巴的野菜随着动作发出窸窣声响。
“醒了？”沈兰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径首走到水缸边喝水，“饿了自己找吃的。”
沈念捏着衣角，想起原主记忆里爷爷的咒骂：“赔钱货，烂命一条。”父母早抛下她们姐弟逃走，弟弟被爷爷送了人，姐姐也被卖到别家当苦力。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村子里，女孩连呼吸都是错的。
“姐姐，我......”沈念刚开口，沈兰便打断她：“少废话，洗菜。”
灶台升起的炊烟裹着苦涩的野菜味。沈念望着锅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强迫自己咽下带着土腥味的食物。沈兰吃饭时全程沉默，吃完饭将碗筷一推：“洗了。”
夜幕降临时，沈兰打好洗脚水，自己先坐下搓洗着布满茧子的脚。沈念学着她的样子，把露着脚趾的破布鞋脱下。冰凉的井水漫过脚踝，她忽然想起逃跑时剧烈的心跳——那时她只顾着拼命跑，连鞋子掉了都不知道。
炕上的草席又硬又冷，沈兰背对着她蜷缩在角落，很快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沈念睁着眼睛，听着窗外传来的狗吠声，想起白天路过村口时，几个男人盯着她不怀好意的眼神。
这个叫沈丘的村子，像是张密不透风的网。她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知道必须活下去。黑暗中，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也让那丝微弱的求生欲愈发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