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里令人窒息的死寂,被一阵彬彬有礼却带着不容置疑力度的敲门声打破。
叩,叩叩。
节奏精准,如同机械。
景元(元晶晶)猛地从地上弹起,慌乱地抹了把脸,强自镇定地拉开了门缝。
门外,并非好奇的工作人员或热情的粉丝,而是一位身着剪裁完美、一丝不苟黑色西装的老人。银发梳理得一丝不乱,面容刻板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人上、浸透骨髓的世家管家气度。他身后,两名身形魁梧、气息内敛的保镖如同铁塔般分立左右,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狭小的空间。
“大小姐。” 管家无视了景元(元晶晶)的存在,目光精准地穿过门缝,落在坐在散落服装箱上、神色恍惚的丹枫(风蝉嫣)身上。那声“大小姐”叫得极其自然,仿佛眼前这个穿着龙尊COS服、身形颀长、面容冷峻的青年男子,依旧是风家那位雷厉风行的独女。
丹枫(风蝉嫣)茫然地抬起头。属于风蝉嫣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福伯”,风家的首席管家,父亲最信任的鹰犬,也是母亲用来监视她(他?)的眼线。这声“大小姐”此刻听来,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讽刺。
“夫人吩咐,请大小姐即刻回家。” 福伯的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任何询问或解释的余地,如同宣读命令,“车己备好。”
“我…” 丹枫(风蝉嫣)下意识地想开口,属于风蝉嫣的辩驳本能想要拒绝,想要质问,但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属于丹枫的、低沉而带着磁性的男声。这陌生的声音让他(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福伯身后的保镖己经无声地踏前一步,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无形的威胁不言而喻。
镜流(元珋璟)绯红的眼眸锐利地扫过福伯和保镖,属于特种兵的警惕瞬间被点燃,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空无一物,只有塑料剑柄冰冷的触感。应星(宋星樱)沉默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仿佛在寻找不存在的扳手。白珩(何柏)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何柏式的痞笑,却显得僵硬无比。景元(元晶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和不安。
丹枫(风蝉嫣)深吸一口气。属于风蝉嫣的骄傲和属于丹枫的龙尊威仪,在错乱的躯壳内短暂地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一种冰冷的、带着屈辱的妥协。他(她)缓缓站起身,属于丹枫的挺拔身姿在廉价的COS服下依旧透出不容忽视的气场。他(她)没有再看身后西人,只对福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听不出情绪:“走吧。”
在福伯和保镖无声的“护送”下,丹枫(风蝉嫣)穿过后台喧嚣的走廊,无视了那些投来的好奇或惊艳的目光,如同一个被押解的囚徒。属于风蝉嫣的记忆清晰地告诉他(她),任何反抗在风家绝对的权势和福伯代表的意志面前,都是徒劳。
一辆线条流畅、通体哑光黑的加长豪车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停在漫展场馆的后门。车门无声滑开,昂贵的皮革混合着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后台的廉价气味形成天壤之别。
丹枫(风蝉嫣)弯腰坐进柔软得如同陷阱的后座。福伯随后坐进副驾驶,保镖无声地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引擎启动,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震动。车窗外的霓虹流光飞速倒退,映照着丹枫(风蝉嫣)轮廓分明、却一片冰冷的侧脸。
车内一片沉寂,只有空调细微的送风声。
“大小姐,” 福伯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依旧平板,却带着一种公式化的交代意味,“夫人让我提醒您,明日下午三点,在‘云顶’会所,与寰宇集团李家的公子见面。”
相亲。联姻。
这两个冰冷的词,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丹枫(风蝉嫣)混乱的意识深处。属于风蝉嫣的记忆如同被强行撕开的陈旧伤疤,带着腐臭的血腥味汹涌而出!
风家,顶级豪门。她的父母,是标准的商业联姻产物。
母亲,出自同样显赫但日渐式微的林家,带着家族复兴的野心嫁入风家。父亲,风流成性,心中早有所属,却不得不屈服于家族利益,迎娶了母亲。两人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是父亲风启明的人生信条。而母亲林薇,则将所有的野心和未得的情爱,扭曲地倾注在“继承人”这个工具上——那就是风蝉嫣。
记忆的画面在丹枫(风蝉嫣)脑中闪现:
冰冷的豪宅里,父母各自占据一端用餐,席间只有刀叉碰撞的冰冷声响,没有一句交流。
父亲风启明那些层出不穷的情妇,以及如同雨后春笋般在成年后冒出来的、被精心培养的私生子们。
那些私生子们带着谄媚和恶毒,在父亲耳边低语:“爸,姐姐终究是女儿身,怎么能继承风家?豪门千金的路,不就是联姻吗?早点让弟弟们回来帮您吧…”
父亲风启明眼中闪过的重男轻女的算计,却又碍于母亲林薇娘家尚存的余威和当年联姻协议的约束,无法立刻废黜风蝉嫣这个“正统继承人”。
于是,“历练”开始了。风蝉嫣被“委以重任”,进入家族核心企业,与那些虎视眈眈的私生子们同台竞技。然而,父亲风启明却处处设限,明褒暗贬,试图用繁重的工作、刻意的打压和舆论的引导,将优秀得刺眼的风蝉嫣逼到崩溃,让她“自愿”放弃继承权,或者“心甘情愿”接受联姻,成为风家获取更大利益的工具。
母亲林薇呢?她的关心永远带着审视和评估:“蝉嫣,这个项目利润点不够突出。”“蝉嫣,李夫人夸你懂事,李家公子对你印象不错。”“记住,你是风家唯一的继承人(暂时),别让你父亲那边的人看了笑话。” 她的温柔背后,是冰冷的算计和对权力永不满足的贪婪。她不爱父亲,也不真正爱风蝉嫣,她爱的只是“风家继承人母亲”这个身份带来的权势。
“原来,无论男女。父亲风启明讨厌的,从来就不是风蝉嫣的性别。他真正憎恨的,是母亲林薇,是这个用联姻锁链将他与真爱分开的女人!而他所有的冷落、打压、放纵私生子,不过是将对母亲的怨毒,加倍投射到了风蝉嫣——这个母亲最看重的“工具”身上!”
上一代扭曲的爱恨情仇,化作了下一代残酷的生存战场。而风蝉嫣,就是那个在夹缝中挣扎、被至亲当作筹码和工具的牺牲品。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丹枫(风蝉嫣)的喉间溢出。那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属于丹枫的孤傲,又浸透了风蝉嫣的苍凉与讥诮。
福伯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刻板:“李家是寰宇实控人,实力雄厚,与风家在东南亚的布局有极强的互补性。李公子是李家独子,哈佛商学院毕业,一表人才。夫人希望您能慎重对待,展现出风家继承人的风范。” 他顿了顿,补充道,“着装需正式得体,夫人己为您准备了新的西装,稍后会送到您房间。”
丹枫(风蝉嫣)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冰冷而繁华的城市森林。属于风蝉嫣的愤怒、不甘、委屈,如同被冰封的火焰,在丹枫这具强大的躯壳内沉潜、冷却,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寒意。
车子无声地驶入一片守卫森严、环境清幽到近乎死寂的顶级豪宅区,最终停在一栋风格冷硬、线条锐利的巨大别墅前。沉重的雕花铁门无声开启,如同巨兽张开的口。
走进空旷得能听见脚步回声的客厅,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刺眼。
风启明正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看财经杂志,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林薇则端坐在另一侧,优雅地品着红茶,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目光落在丹枫(风蝉嫣)身上时,带着评估商品般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满意于这具“新身体”带来的、似乎更符合她心目中“强势继承人”形象的外表?
“回来了?” 风启明翻过一页杂志,声音冷淡,仿佛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佣人。
“嗯。” 丹枫(风蝉嫣)用属于丹枫的低沉嗓音应了一声,同样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属于龙尊的疏离威压。
林薇放下茶杯,笑容温婉:“蝉嫣(她依旧自然地叫着这个名字),累了吧?福伯都跟你说了?明天的事很重要,好好准备。” 她的目光在丹枫(风蝉嫣)身上那身明显不合时宜的COS服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随即又被完美的笑容掩盖,“你的房间己经重新布置过了,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没有任何关于“为什么变成男人”、“发生了什么”的询问。他们的认知,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扭曲过,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眼前这个高大冷峻的“儿子”就是他们的女儿风蝉嫣。这种理所当然的“接受”,比任何质疑都更令人心寒。
丹枫(风蝉嫣)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向记忆中自己的房间方向。属于风蝉嫣的熟悉感,在推开门的瞬间,被彻底击碎。
奢华依旧,但风格己截然不同。
记忆中风蝉嫣喜欢的明亮色调、充满设计感的现代家具、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里琳琅满目的女装和奢侈品包…统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内敛的黑、灰、苍青色调。家具线条简洁冷硬,材质厚重古朴,带着一种沉淀的威严。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泼墨山水,书架上摆放着厚重的古籍和造型奇特的古玩。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低调、克制、却极具压迫感的氛围——这分明是丹枫的审美!
他(她)推开衣帽间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悬挂着的、剪裁精良的男士西装、衬衫、风衣。颜色以黑、灰、藏青为主,质感高级,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拉开抽屉,是码放整齐的领带、袖扣、腕表…属于男性的配饰,冰冷而陌生。属于风蝉嫣的裙子、高跟鞋、珠宝…如同从未存在过,连一丝气息都未曾留下。
丹枫(风蝉嫣)走到巨大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饮月君丹枫”的身姿。墨色的长发(此刻是假发,但感觉无比真实),苍青的眼眸(美瞳也无法掩盖那属于龙尊的深邃),冷峻的面容线条,属于男性的宽阔肩膀和劲瘦腰身…还有身上那套为了还原“性转”而准备的、原本应该是女款的广袖龙尊COS服——此刻,那衣袍的剪裁、纹饰,竟也诡异地“贴合”了这具男性身体,变成了真正的、属于男性龙尊的服饰!宽肩束腰,龙纹威严,再无半分女款的柔美!
镜子里的人,陌生又熟悉。
他是丹枫,不朽龙裔,持明龙尊。
他也是风蝉嫣,风家“大小姐”,被家族当作棋子的继承人。
两种身份,两种记忆,两种性别认知,在这具躯壳内激烈地冲撞、撕扯。属于风蝉嫣的思维,被禁锢在这具男性身体里,如同困兽。属于丹枫的本能,又在这陌生的豪门环境中,被风蝉嫣的记忆染上了沉重的枷锁。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她)淹没。
镜中的“丹枫”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属于龙尊的力量感,轻轻抚过镜面里那张冷峻的脸。他(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苦涩到极致、又带着某种决绝的弧度。
“你好,丹枫。” 低沉磁性的男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带着龙尊的孤傲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镜中人同样开口,无声地回应。
紧接着,那声音压低了几分,仿佛在灵魂深处,对着那个被深埋的、属于过去的自己,轻声说道:
“你好,风蝉嫣。”
封存。
将属于风蝉嫣的脆弱、委屈、不甘,连同那错位的女性认知,深深封存于这具强悍的龙尊之躯的最底层。
从此刻起,行走于人前的,只能是持明龙尊,饮月君丹枫的姿态。即使,灵魂深处,那个名为风蝉嫣的女子,仍在无声地呐喊。豪门的风暴,联姻的枷锁,以及这具错位身躯带来的无尽迷惘,都将由“丹枫”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