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切割出冰冷的几何图形,落在深灰色埃及棉床单上。丹枫睁开眼,苍青的瞳孔里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沉凝的清醒。他坐起身,属于男性的骨骼和肌肉舒展时发出轻微的声响,这具身体的力量感早己融入本能。
卧室门被无声推开,佣人垂首恭敬道:“大少爷,早餐备好了。”
“大少爷”。这个称呼如同最后一块封棺的钉,将“风蝉嫣”彻底钉死在过往的棺椁里。父母、佣人、乃至整个风家庞大的体系,都无比自然地将他视作风家唯一的男性继承人——风丹枫。
餐厅里,长桌两端依旧泾渭分明。
风启明翻阅着晨报,眼皮都未抬一下。
林薇放下骨瓷咖啡杯,笑容温婉得体:“丹枫,昨晚休息得可好?今天公司那边,营销部的季总可能会有些‘想法’,你心里要有数。”
“嗯。”丹枫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他拿起刀叉,动作流畅优雅,切割着盘中精致的煎蛋和培根。属于丹枫的用餐礼仪,完美契合了风家苛刻的规矩,甚至更添一份古老的、沉淀的威仪。风蝉嫣记忆中那些因性别而被父亲挑剔的“不够大气”,此刻荡然无存。他看着母亲眼中那抹混合着满意与算计的精光,心底一片冰寒。她终于得到了一个符合她野心标准的“继承人”,一个更锋利的工具。
早餐在冰冷的寂静中结束。丹枫起身,无需多言,福伯己无声地递上熨帖平整的定制西装外套。他穿上,肩线挺括,如同披上无形的甲胄。
风氏集团总部,顶层。
销售部总经理办公室,视野开阔,俯瞰着脚下如同蚁群般的城市。巨大的落地窗映照出丹枫冷峻的身影。
一份报表被恭敬地递到他面前。“风总,这是上季度华南大区的差旅报销汇总。”
丹枫的目光扫过那些异常高昂的数字,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需要风蝉嫣的财务分析知识,属于丹枫那阅尽持明龙师千年算计的敏锐,瞬间锁定了其中几处精心掩饰的猫腻。几个名字浮上心头——是他那几个“好弟弟”安插的钉子。
“叫张副经理进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片刻后,一个笑容谄媚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风总,您找我?”
丹枫没有抬头,指尖点了点报表上那串刺眼的数字:“解释一下,你团队里小王去G市的‘市场调研’,为什么住宿费是丽思卡尔顿的总统套标准?调研对象是外星人?”
张副经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这…这可能是小王搞错了报销单,我马上让他重…”
“不必了。”丹枫终于抬眼,苍青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洞穿一切的冰冷,“让他去财务部结清工资,你,连带监管不力,降为高级专员,去西北分公司报到。明天。”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如同龙尊一言定夺龙师罪责,彻底碾碎了对方所有的辩解和侥幸。张副经理面如死灰,踉跄着退了出去。
下午,集团月度总会。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几个倚老卖老、与风启明私交甚密的老总,果然开始发难,矛头首指丹枫主导的新能源项目,鸡蛋里挑骨头,试图打压他的锋芒。
“风总年轻气盛是好事,但步子迈太大,风险太高啊…”
“就是,传统业务才是根基,投入这么多资源到看不见回报的新领域…”
以往,风蝉嫣会选择据理力争,用数据和逻辑温和反驳,试图赢得理解。但此刻的丹枫,只是微微后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发出规律的、如同催命符般的轻响。他等对方说得口干舌燥,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所有杂音:
“王总担心风险?去年您力推的海外并购案,亏损额是新能源项目预算的三倍,风险报告被您压下了吧?李总说传统业务是根基?您主管的华东区传统业务,连续三个季度下滑,市场份额被新兴对手蚕食近20%,根基在哪?”
他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破对方精心维护的伪装,首指要害。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俯视蝼蚁的漠然,仿佛在说:你们的把戏,不过是龙师争权夺利的拙劣翻版,我早己看透千年。
会议室瞬间死寂。几个老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丹枫环视全场,无人敢与他对视。“项目继续推进。散会。” 他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下午三点,“云顶”会所。
环境雅致私密。然而,坐在丹枫对面的,并非预想中的李家公子,而是一位妆容精致、眼神大胆、穿着当季高定的年轻女子——李家的大小姐,李妍。
“风先生,幸会。家兄临时有要事,托我向您致歉。”李妍落落大方地伸出手,笑容明媚,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在丹枫冷峻的侧脸和挺拔的身姿上流连,“家兄对您推崇备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顿饭,李妍谈笑风生,话题从财经到时政再到艺术,无不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和广博的见识,言语间对丹枫的欣赏和兴趣毫不掩饰。丹枫保持着基本的礼节,回应得体却疏离,心思却完全不在席间。他还在适应这具身体带来的新视角,适应父亲从“打压女儿”到“忌惮儿子”的转变,适应母亲更炽热的掌控欲…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热情的追求者?
“风先生似乎…对我不太感兴趣?”李妍放下刀叉,托着腮,眼神依旧明亮。
“李小姐误会了。”丹枫端起红酒杯,轻轻晃动,深红的酒液在杯中旋转,“只是风某目前并无联姻成家的打算,事业为重。”
“没关系!”李妍粲然一笑,带着一种世家千金的自信与任性,“我喜欢挑战。风先生这样的人物,值得我主动追求。您做好准备哦!” 她说完,竟不等丹枫回应,拿起手包,风风火火地起身离开,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和空气中淡淡的香水味。
丹枫握着酒杯,一时竟有些怔忡。苍青的眼眸映在深红的酒液中,显得格外幽深。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其苦涩的笑意。这都什么事?性别变了,身体换了,连相亲对象都换人了?还被一个大小姐宣告要“追求”?他仰头,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感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下心头的荒谬与疏离。这看似正常运转的现实世界,处处透着被无形之手操控的诡异感。
日子在商海的硝烟中推进。丹枫偶尔会联系其他几人。
应星(宋星樱):被宋家找回,顶着“宋应星”的名字,成了唯一的“儿子”继承人。宋家那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己被彻底扫地出门。应星在电话里的声音疲惫而压抑:“在学管理,很烦。他们想让我娶另一个世家的女儿,巩固关系。” 属于百冶的桀骜被深深禁锢在继承人的枷锁里。
景元(元晶晶):被家族塞进了军队历练。“元景元”这个名字在军营里显得格格不入。元晶晶的娇气被磨掉不少,但景元的声音里带着少年将军面对枯燥训练和等级森严时的不耐:“天天练队列,烦死了!什么时候能摸到真的武器啊?” 属于将军的谋略,在叠被子中被消磨。
镜流(元珋璟):被迫相亲的频率高得吓人。元家似乎急于将这个突然变得冷艳绝伦、却拥有“特种兵”般危险气质的“女儿”嫁出去。“元镜流”这个名字让她(他)每次听到都想冷笑。镜流在通讯里只有冰冷的一句:“又打发走一个。烦。”
白珩(何柏):被何家关在家里,进行着惨无人道的“淑女速成”。“何白珩”这个名字让何柏浑身别扭。他(她)偷偷发来的信息充满怨念:“救命!在学插花!绣花!走路要小碎步!笑不露齿!我要疯了!我的哈雷!我的星槎!” 属于传奇驾驶员的灵魂,在蕾丝花边中窒息。
每个人都看似被“命运”推着走向各自的位置,扮演着被安排好的角色。但每个人心底都绷紧了一根弦——那个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幕后黑手”,那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轰然落下!
丹枫的应对,是更加凌厉的进攻。
风父的私生子们狗急跳墙。商业构陷、桃色陷阱、散布谣言…手段层出不穷,肮脏卑劣。甚至,在一个雨夜,当丹枫的座驾驶过一个偏僻路段时,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如同脱缰的野兽,狠狠撞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丹枫甚至没有思考。身体的本能超越意识,苍青色的龙力微光在掌心一闪而逝!一股无形的水流屏障瞬间在车身侧面凝聚!
“轰!!!”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豪车被撞得横移出去,车体严重变形,安全气囊瞬间弹出!但那股水流屏障,在千钧一发之际,极大地缓冲了致命的冲击力!丹枫只感到一阵剧烈的震荡和眩晕,并无大碍。
当他在弥漫的安全气囊粉末和刺耳的警报声中坐起身,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和那辆同样损毁的卡车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心脏。
云吟法术!
他刚刚,在这个“现实”世界,动用了属于饮月君的力量!
车窗的雨痕扭曲着倒映出他苍白的脸。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他感受到一种深刻的、无法弥合的格格不入。这具身体的力量,这属于异世的记忆和能力,如同潜伏的病毒,正在侵蚀这个看似稳定的现实。他清晰地意识到,无论他们如何挣扎,如何试图在这边“完成遗憾”,那崩铁世界的宿命,那饮月之乱的终局,从未真正放过他们。他们只是被短暂地“放逐”于此,终有一日,会被强行召回!
丹枫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认知。他抹去嘴角被震出的一丝血迹,眼神恢复冰封般的沉静。他没有报警深究这次“意外”,只是让福伯低调处理。但反击,却更加冷酷无情。
十年。
十年间,丹枫以雷霆万钧之势,用属于龙尊的权谋与属于风蝉嫣的商业天赋,合二为一,扫清了风父安插的所有钉子,将那些私生子或送进监狱,或驱逐海外,或彻底边缘化。风父被彻底架空,困在董事长的虚位上,眼神从忌惮变为恐惧。母亲林薇试图通过掌控他来掌控风家,却被他以更加强硬的手腕折断了伸来的触角,将她精心编织的关系网一一剪除,将她困在“老夫人”的尊贵牢笼里。
他终于站在了风氏金字塔的最顶端。庞大的商业帝国在他脚下运转,无边的权势与财富触手可及。没有联姻的束缚,没有父母的掣肘,没有私生子的威胁。他拥有了风蝉嫣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巅峰的权力与财富,不受制于任何人的绝对自由。
巨大的落地窗前,丹枫俯瞰着脚下璀璨如星河的都市夜景。晚风拂过他墨色的发丝。手中水晶杯里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流转。
本该是志得意满的时刻。
心底却是一片巨大的、冰冷的迷茫。
这就是终点吗?
风蝉嫣的执念,丹枫的力量…换来的,就是这冰冷的权柄与无边的孤寂?
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晃动着。
恍惚间,那酒液的颜色变得粘稠、暗红…如同污浊的龙血!
窗外璀璨的霓虹扭曲、拉伸…化作了建木残骸星域燃烧的烈焰与肆虐的能量风暴!
玻璃的倒影里,他冷峻的面容瞬间被一张狰狞咆哮的孽龙头颅覆盖!
耳边,似乎响起了白珩(何柏)那充满痛苦与疯狂的嘶嚎!镜流(元珋璟)那冰冷刺骨的剑啸!应星(宋星樱)那星辰锁链崩断的绝望呐喊!景元(元晶晶)那带着哭腔的悲鸣!
“吼——!!!”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龙吟巨响,震得丹枫手中的酒杯脱手坠落!
“哗啦!” 水晶杯在地毯上碎裂,琥珀色的液体如同鲜血般蔓延开来。
而丹枫的视野,在酒杯碎裂的瞬间,彻底被血与火充斥!
不再是倒影!
不再是幻觉!
巨大的、燃烧着暗红烈焰的孽龙白珩,正与周身环绕着狂暴苍青风暴的龙狂丹枫,在他这位于摩天大楼顶层的、现代奢华的办公室窗外,在都市霓虹与钢铁森林的背景之上,惨烈地撕咬、搏杀!能量冲击波撞击在无形的空间屏障上,荡开恐怖的涟漪!
时间、空间、现实的壁垒…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丹枫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地拽离了柔软的地毯!
冰冷刺骨的杀意!浓稠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狂暴肆虐的能量乱流!瞬间包裹了他!
他,重新身临其境,回到了那场名为“倏忽之劫”、实为“饮月之乱”的血色终局战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