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仙舟,工造司。
炉火己熄,唯有熔炉残余的微光和窗外星槎港的灯火映照着凌乱的工坊。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矿物粉尘和机油特有的气味。应星伏在堆满图纸和零部件的案几上,指尖还残留着炭笔的墨迹。连续数日的殚精竭虑,一套融合了朱明与罗浮锻造精粹、专为对抗丰饶孽物弱点而设计的新型机关图谱终于在他笔下诞生。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浓重的疲惫感如同铁水般灌满西肢百骸,他甚至没力气走回卧房,就这么枕着冰凉的金属图纸,沉沉睡去。
这一次的梦境,没有故乡燃烧的烈焰,没有丰饶民狰狞的嘶吼,也没有锻造失败时的挫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他截然不同,却又隐隐透着某种坚韧共鸣的女孩的一生。
宋星樱:一个名叫宋星樱的少女影像在他意识中流淌。她的人生开端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废铁——刚出生就被从富贵之家(宋家)偷换出来,弃于路边。幸得一位卖菜的老婆婆拾回,在清贫却温暖的庇护下度过了懵懂幼年。然而命运弄人,老婆婆离世,她辗转进入孤儿院。
孤狼般的成长:在梦境中,应星“看”着这个女孩如何在冷眼与匮乏中倔强生长。她展现出对机械近乎本能的兴趣与天赋,凭借惊人的毅力考入顶尖学府的机械系。在旁人眼中“不适合女生”的领域里,她如同孤狼,埋头于图纸、车床与轰鸣的引擎之间,用实力让所有质疑者闭嘴。那份专注与执着,让应星想起了自己在工造司废寝忘食打磨技艺的日子。
断亲与“麻烦”:梦境揭示了她的身世。被宋家找回,却遭遇假千金的诬陷与家族的冷漠。她没有丝毫犹豫,在刚满十八岁时便毅然断亲,只拿了一笔象征性的补偿金,从此再不提宋家。这份决绝让应星动容。他看到了她面对的“麻烦”——宋家的刁难、性别歧视者的骚扰、觊觎她美貌的狂蜂浪蝶……她像一把淬火未开锋的匕首,沉默却锋利地应对着。
何柏的出现:一个关键转折点——何家二少爷何柏。应星看到这个吊儿郎当、痞帅的青年,在宋星樱断亲的当口,以一种近乎“看热闹”的姿态介入,却掷地有声地宣布:“既然宋星樱和宋家断亲,那宋星樱以后就是我的人,我罩着,宋家人别来沾边!” 这宣言霸道又莫名可靠。何柏以“未婚夫”自居,用她挡桃花,却也实实在在地替她拦下了诸多麻烦。两人的关系在应星看来颇为奇特:宋星樱对何柏的“保护”方式似有不解,却心存感激;何柏则欣赏她的才能(尤其得知她会改造赛车后),让她成为自己赛车的“后期人员”(一个应星尚不能完全理解的后勤概念)。
风蝉嫣与cos:通过何柏,宋星樱结识了风蝉嫣、元晶晶及其小叔叔元珋璟。在风蝉嫣的邀请下,她加入了那个名为“Cosplay”的社团。当应星看到她最终选择的cos角色时,他那在梦境中一向冷静的意识,罕见地掀起了一阵涟漪——她cos的,竟然是自己(应星)!
羞耻与共鸣:看着宋星樱穿上那身明显改制成女款的“工造司常服”,应星的第一感觉是荒谬的羞耻。自己的形象被一个少女如此扮演……然而,当宋星樱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对着镜子略带抱怨地嘀咕:“……这胸口都改版好几次了,怎么还是这么紧,兜不住……” 时,应星愣住了。一股诡异的“共鸣感”瞬间击中了他!
他想起了自己那身工造司制服!那该死的设计!他常年挥锤打铁,胸肌自然比常人发达些,结果就是制服前襟的扣子总是不堪重负,时不时就在锻造关键时刻或与人争执时“英勇就义”,引来同僚或对手一阵哄笑。虽然他总装作不在意,但那种时刻,布料紧绷的束缚感和众人聚焦的目光,确实会让他心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在。
此刻,看着宋星樱(cos自己)胸前那同样被撑得岌岌可危、显然“兜不住”的曲线,应星在羞耻之余,竟生出一种“原来你也懂”的荒诞感,甚至对工造司制服的设计师升起了一股迟来的怨念——“这设计,确实太不合理了!”
观察“同伴”:在漫展现场,应星(旁观视角)也扫过了其他性转coser:风蝉嫣(丹枫)、元晶晶(景元)、元珋璟(镜流)、何柏(白珩)。看着那些熟悉面孔被“扭曲”成女性模样,应星觉得既好笑又离奇,尤其是看到“镜流”(元珋璟)那副杀气腾腾的军人模样,心中暗道这可比本尊更像“活阎王”。
舞台上的敬酒表演,在应星看来如同儿戏。他思索着这个关于“自己”的怪梦何时结束。
就在五人举杯同饮的刹那!
天旋地转!视野如同被重锤击中般猛然下坠!
不再是旁观者!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狠狠塞进了一个“极其陌生、柔软、且带着强烈束缚感”的躯壳之中!
感官爆炸与身份撕裂:
胸口!最强烈的冲击莫过于胸前那沉重、、完全不属于他的存在感!那是一种比他自己胸肌被勒紧时强烈百倍的不适与压迫!他下意识地想挺首背脊缓解,却只感到更强烈的沉坠感。宋星樱那句“兜不住”的抱怨瞬间有了切肤之痛的真实体验。
属于宋星樱的记忆——孤儿院的孤寂、宋家的冷漠、断亲的决绝、学业的拼搏、赛车的轰鸣、何柏的“罩着”、对机械的热爱、以及此刻漫展的喧嚣与混乱——如同失控的星槎引擎,轰鸣着撞入他属于百冶应星的记忆汪洋。剧烈的冲突几乎让他晕厥。
嘈杂的人声、刺鼻的化妆品气味、舞台上灼热的灯光……所有感官信息都变得无比尖锐。
确认与混乱:他(应星在宋星樱身体里)猛地抬头,看向身边同样陷入巨大混乱的西人:元晶晶(景元)、风蝉嫣(丹枫)、元珋璟(镜流)、何柏(白珩)。他们眼中的震惊、茫然与他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他听见“自己”(宋星樱的身体)用那属于少女的清冷嗓音,对着元珋璟(镜流)的方向,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脱口而出:
“……师父?”
这个称呼让应星(宋星樱)心头一跳,但看到“镜流”(元珋璟)那骤然变得冰冷锐利的眼神,以及其他人瞬间聚焦过来的、带着确认与惊疑的目光,答案呼之欲出。
是他们!镜流、丹枫、白珩、景元!这该死的穿越,不是梦!
景元(元晶晶)紧接着的提议如同救命稻草:
“这里不方便说这些!我们到后面化妆室去!”
应星(宋星樱)立刻跟上,努力控制着这具娇小、穿着紧身工造司女装和高跟鞋的身体。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那“兜不住”的前襟在众目睽睽下彻底崩开,那比被丹枫嘲笑胸肌绷开扣子还要丢脸百倍!动作不可避免地僵硬笨拙,带着百冶绝不会有的窘迫。
五人跌跌撞撞冲进后台化妆间,关上门,喘息未定,惊魂未定地互相瞪视,试图消化这灵魂易体的荒诞现实。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被粗暴打断。
风家的保镖和管家出现了。他们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请”走了丹枫(风蝉嫣)。风氏夫妇虚伪的“关心”和关于“李家公子相亲”的安排,像冰冷的铁水浇在应星(宋星樱)心头。他看到了丹枫(风蝉嫣)眼中那属于龙尊的怒火被强行压抑的憋屈,也感受到了属于宋星樱记忆里对这种豪门交易本能的厌恶与无力感。
“力量……此刻连丹枫都……”应星的心沉了下去。
化妆间里只剩下西人。在最初的死寂后,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身份确认。当确认彼此都是“梦中人”后,一种荒谬的共识达成:先各自回家,睡一觉,也许……就能回去了?
京都大学,501女生宿舍。
应星(宋星樱)站在宿舍门口,感觉自己像站在了罗浮最危险的古战场遗迹边缘。门内传来女生特有的说笑声、音乐声,还有……一股混合着香氛、零食和某种护肤品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气息比工造司的机油味更让他头皮发麻。
硬着头皮推开门。室友们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星樱回来啦?漫展好玩吗?哇,你这身cos服好帅啊!就是……”一个室友的目光在应星(宋星樱)胸前停留了一下,促狭地笑道,“好像有点太‘还原’应星的胸肌了哦?”
轰!
应星(宋星樱)感觉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宋星樱的脸颊一定红透了)!百冶大人锻造神兵时都未曾如此心慌意乱!他(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进属于宋星樱的床位区域,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拉上了床帘,隔绝了外界所有好奇的目光。
小小的空间里,堆放着属于少女的物品:机械图纸、专业书籍、赛车模型(旁边还有扳手等工具)、以及……叠放整齐的、带着蕾丝花边的睡衣、各种瓶瓶罐罐的护肤品化妆品。
应星感到一阵窒息。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奇怪”的东西,只想赶紧脱下这身该死的、让他无比窘迫的cos服!
然而,脱衣服的过程又是一场折磨。拉链在后背,他(她)反手摸索着,动作笨拙无比。那紧缚感在解开束缚的瞬间才得以缓解,但随之而来的是……属于女性身体的、仅着内衣的暴露感!从未有过的羞耻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她)手忙脚乱地抓过旁边一件看起来最“正常”(相对而言)的棉质T恤和长裤套上,才感觉找回了一丝安全感。
接下来是卸妆。他看着镜子里那张属于宋星樱的、画着应星同款红色眼影和妆容的脸,只觉得无比怪异。那些卸妆液、卸妆棉……在他眼里如同复杂的机关零件。他凭着宋星樱残留的记忆本能,胡乱地在脸上擦拭,只求尽快洗掉这层不属于“自己”的油彩。
最后是洗漱。女生宿舍的公共洗漱间……应星只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他(她)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床铺。
终于,拉上床帘,蜷缩在狭窄的单人床上。黑暗中,身体的异样感被无限放大。胸前的重量依旧沉甸甸地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这具身体太陌生,太柔软,太……无力了。没有常年握锤的厚茧,没有挥洒汗水后的肌肉酸痛,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无所适从。
他(应星)闭上眼睛,努力放空思绪,试图忽略身体的不适。鼻尖萦绕着枕头上淡淡的、属于宋星樱的馨香(一种混合了机油和某种花果香气的奇怪味道)。意识在极度的困倦和强烈的精神冲击下渐渐模糊。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醒来……一定要回到工造司……回到我的炉火旁……
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百冶大人应星,在宋星樱少女的身体里,发出了最虔诚也最无力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