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如淬毒的银箔,劈头盖脸砸在破庙飞檐上,将斑驳的鸱吻神兽镀成霜白。灵泽攥着匕首的掌心沁出冷汗,指缝间的月牙痕嵌着血珠,怀中的古钱币正透过衣襟灼烫心口,烫得她肺腑里像塞了团燃烧的艾草。庙门虚掩着,朽木门轴转动时渗出暗褐色油垢,那声“吱呀”裂帛般划破夜枭的振翅声,惊得梁上尘灰簌簌落在供桌上的残烛里。 “等你很久了。”阴影中响起沙哑男声,青铜面具在月华中泛着冷汞般的光泽。那人斜倚着断腿的供桌,把玩的弩箭尾羽沾着半干的血痂,箭镞在火把映照下流转着幽蓝——正是今早射穿黑衣人的那支。“交出天权钱,”他指尖划过箭杆血槽,“我保证老药田的泥土里,能多留几株当归幼苗。” 灵泽死死攥住袖中发烫的钱币,突然笑出声,笑声震落梁间蛛网:“用几棵草药威胁我?”她向前半步,月白裙摆扫过满地香灰,“二十年前玄学会所的走水案,垚氏集团偷换的《太平圣惠方》残卷,还有你藏在炼丹炉里的‘三阴归位阵图’——”话音未落,庙外突然响起潮水般的脚步声,数十支火把将破庙围得水泄不通,火光里晃动的黑衣人影,如同无数只蛰伏的甲虫。 青铜面具人冷笑扯下面具,露出左颊三道爪形疤痕——竟是玄学会所的大师兄!他腰间挂着的八卦玉佩缺了一角,恰与灵泽记忆中师父失踪时遗失的信物吻合。“不愧是师父捡来的孤女,”他抽出腰间软剑,剑身在火把下泛着妖异的红光,“可惜你不知道,当年放火的人,最想烧掉的不是古籍,是你脖子上那枚钱。” 千钧一发之际,破庙穹顶的藻井突然坍塌,碎木片中一道黑影如蝙蝠般坠地。灵泽瞳孔骤缩——来者竟是本该葬身困龙阵的垚川!他西装左肩裂着焦黑的口子,重新拼好的翡翠扳指在指间转出冷光,扳指内侧新添的血槽里凝着紫黑血块:“大师兄这么着急收网,”他斜睨着满地火把,“是想独吞老药田下埋的九针铜盒吧?” “你居然没死!”大师兄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当年就该把你和云老头一起烧死在藏书阁!”“可惜啊,”垚川挑眉时,眼角余光扫过灵泽,“有人在火场里塞给我半枚铜钱,说要我护着‘灵泽’二字。”话音未落,翡翠扳指己如流星般飞出,精准击中大师兄持剑的手腕,软剑落地时劈开地面的香灰,划出酷似九针针法的轨迹。 混战瞬间爆发。灵泽趁机掏出古钱币,血色卦纹顺着掌纹爬至小臂,所过之处黑衣人的刀刃纷纷崩裂,露出内里刻着的“垚”字密纹。她朝着垚川大喊:“想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什么偷换医书吗?跟我回会所!”却未察觉神龛阴影里,一支淬毒冷箭己搭上弓弦。 “小心!”庙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云梦泽踉跄着撞开庙门,长衫后襟浸着大片血渍,后颈朱砂痣红得如同要滴穿皮肉,手中九枚银针在月光下连成北斗——他竟在昏迷中强行运针刺激涌泉穴,拖着残躯追到此处。银针击落冷箭的刹那,他咳出的血珠溅在灵泽鞋面上,在月光中凝成细小的卦象。 “云大夫真是命硬。”大师兄抹去嘴角血沫,突然掏出个刻满骷髅的青铜罗盘,罗盘转动时发出指甲刮擦陶片的锐响。破庙西周地面轰然开裂,万千紫黑符咒如毒蛇般钻出,在空中织成遮天蔽日的鬼面阵,每道符咒上都浮着模糊的人脸,正发出无声的哀嚎。“不好!是万鬼噬魂阵!”垚川扯过灵泽手腕,将翡翠扳指按在她掌心,“用扳指血槽接你的卦纹,或许能破阵眼——” 话音被爆炸声吞没。云梦泽己将九针刺入阵眼所在的柱基,银针没入处爆出刺目金光,符咒如玻璃般寸寸碎裂,却震得他七窍渗出黑血,缓缓瘫倒在灵泽脚边。她接住他时,触到他后颈的皮肤烫如烙铁,朱砂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针孔疤痕。 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大师兄咒骂着踹开后窗,黑衣人们如潮水般退去。垚川望着昏迷的云梦泽,突然从西装内袋摸出个玉瓶:“这是用老药田‘还魂草’炼的膏,只能吊住他三时辰阳气。”灵泽接过玉瓶时,发现瓶底刻着与古钱币相同的云雷纹。 “密道里还有幅壁画没看完,”她背起云梦泽,月光将两人影子拉成长长的弧线,“画里道姑给郎中施针时,用的正是九针配双钱。”行走间,她脚踝的黑斑突然发出微光,与怀中钱币、垚川扳指形成三角共鸣。而破庙废墟中,垚川望着三人远去的方向,从裤兜摸出半枚带血的铜钱——那是他在困龙阵崩塌时,从碎石下捡到的云梦泽爷爷的遗物。 此刻的老药田深处,推土机碾出的沟壑里,某具被符咒封印的棺木正随着月光震颤,棺盖缝隙渗出的紫黑液体,在泥土中绘出与万鬼噬魂阵相同的纹路。三十公里外的垚氏集团顶楼,监控屏幕上跳动的红点突然分成三股,其中代表云梦泽的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黯淡,而灵泽与垚川的光点,却在靠近玄学会所时,诡异地交缠成一个正在闭合的太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