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晕倒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当天下午就传遍了半个镇子。阿婉赶到周家时，周俊朗正蹲在门口抽闷烟，眉头拧成了疙瘩。
“我爸说他头一晕，眼前发黑，整个人就栽下去了。”他声音沙哑，“医生说是血压高，得静养几天。”
阿婉没说话，只是默默从包里掏出一小瓶香粉，撒在他爹床头的角落里。那香粉是她用空间里的薄荷、薰衣草和白芷调配的，专治头晕目眩。
“这是……安神香？”周俊朗看着熟悉的香味，眼神有些恍惚。
“嗯。”阿婉点点头，“你爸以前不是总说我这香是‘封建糟粕’吗？今天让他尝尝现代科学的力量。”
周俊朗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爸要是听到这话，怕是要气醒。”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俊朗忽然开口：“我爸这次病倒，可能是个机会。”
“哦？”阿婉挑眉。
“他说要开个香道讲座，在镇中学讲《楚辞》里的香草文化。”周俊朗道，“我想，你可以去听听。”
阿婉一愣，随即笑了：“你爸什么时候改主意了？”
“可能是上次我偷偷拿你的安神香给他老婆用了，我妈失眠好了不少。”周俊朗耸肩，“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信你这手艺的。”
阿婉笑得更开心了：“行啊，那我明天就去凑个热闹。”
第二天早上，阿婉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裳，背上个小包袱，假装成学生混进了镇中学。可刚到校门口就被拦住了。
“你是哪个班的？”门卫大爷斜着眼问。
“呃……我是来听香道讲座的。”阿婉干巴巴地说。
“讲座？你又不是老师也不是学生，哪来的资格听课？”门卫大爷一脸不屑。
阿婉正想着怎么应对，一个挑着两筐青菜的大叔走过来：“哎哟，这不是阿婉嘛？听说你要听周老师的课？”
阿婉眼睛一亮：“对啊张叔，能帮我带进去不？”
“没问题！”大叔爽快地答应，“正好我送完菜也想听听，这年头还能听大学老师讲香草美人，不容易！”
门卫大爷皱眉看了他们一眼，没再拦。
进校后，阿婉一路打听到了礼堂。礼堂门口己经挂上了“香道与楚辞文化讲座”的横幅，底下还贴了一张手写的海报：
“主讲人：周振国
主题：香草与美人——《楚辞》中的香气哲学
时间：上午十点整
备注：自带笔记本，禁止喧哗。”
阿婉站在海报前念完，忍不住吐槽：“连‘禁止喧哗’都写上去了，这老爷子还真是认真。”
十点整，礼堂里坐满了人。有镇中学的学生，也有附近村民，甚至还有几个戴眼镜的干部模样的人坐在前排。
周父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本翻旧了的《楚辞》，神情严肃地走上讲台。
“各位乡亲父老，”他清了清嗓子，“今天我要讲的，是屈原笔下的香草与美人。”
台下有人低声议论：“香草美人？听着怪暧昧的。”
“嘘，别乱说，人家是语文老师呢。”
周父继续道：“香草，象征君子之德；美人，代表理想之政。古人以香喻志，以草比德，所谓‘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他一边背诵，一边踱步，语气激昂，仿佛真的回到了课堂。
阿婉坐在后排，听得津津有味。她知道，《楚辞》中提到的很多香草，其实都是真正的制香材料，比如泽兰、辛夷、杜蘅……这些她都在空间里种过。
正当她沉浸在回忆中时，台上忽然卡壳了。
周父讲到“揽大弓兮挟矢，射鸣蜩兮射詹诸”时，突然顿住，脸色有点发窘。
“呃……这个‘詹诸’，其实是香草的一种，传说……传说它……”他越说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台下开始骚动。
“不会吧？周老师也会忘词？”
“该不会是紧张了吧？”
阿婉见状，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周父看到她，愣了一下。
“周老师，”阿婉站起身，声音清亮，“‘詹诸’是一种夜间会发光的香草，古籍记载它能通灵引魂，常用于祭祀。《香乘》中也有提及，称其为‘夜光草’。”
全场一片哗然。
“哇，这女娃懂这么多？”
“她是哪个学校的？”
周父怔怔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不错，正是如此。”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看来我们镇上，也有懂得香道的人才。”
讲座继续进行，气氛比之前热烈多了。
下课后，周父走到阿婉面前，将一本破旧的《楚辞》递给她。
“拿去看看吧。”他说，“里面夹了几页有意思的东西。”
阿婉接过书，点头致谢，转身离开。
走出礼堂，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果然在中间发现了一片泛黄的纸片，上面写着几行模糊的小字：
“香乘残卷·第三章
香草九品，通神者三……”
她心头一跳，立刻意识到，这片残页，很可能和吴瞎子临终前交给她的《香乘》有关！
她抬头望向天边，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
“看来，这一局，还没结束呢。”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学生们陆陆续续往教室走去。
阿婉把书塞进包袱里，转身朝校外走去，脚步轻快，像是踩在风上。
身后，宣传栏上贴着一张新的通知：
“下周举办诗词朗诵比赛，主题：香草与理想。”
她扫了一眼，没多想，继续往前走。
但就在她转角的一瞬间，一只手悄悄伸出来，撕下了那张通知。
是谁？
不知道。
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